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祗以异。'”
子张问怎样提高道德修养水平和辨别是非迷惑的能力。孔子说:“以忠信为主,使自己的思想合于义,这就是提高道德修养水平了。爱一个人,就希望他活下去,厌恶起来就恨不得他立刻死去,既要他活,又要他死,这就是迷惑。(正如《诗》所说的:)‘即使不是嫌贫爱富,也是喜新厌旧。'”
这一章是子张向夫子请教,请教两个问题,一个是崇德,一个是辨惑。这个『崇德、辨惑』,实际上是古时的成语,这个崇字是高的意思,崇高,就是崇高其德行,这个崇字是动词,怎么使德行崇高。辨是辨别,辨别疑惑。子张问这两条,孔子是分别答复,先是说「崇德」。所以,『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怎么样使我们的德行崇高?夫子讲了,第一个,「主忠信」,就是以忠信为主。主是什么?内心的主宰,以忠和信做为内心的主宰,忠是忠实、忠诚,信是信实,不骗人、不自欺、不欺人,这是忠信,这是德行的根本。
现在我们学圣学贤,这忠信两个字是根本,忠信的根本立好了,再加上好学,你一定能成圣人。夫子讲的,他老人家曾经讲过,「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十室之邑是小地方,只有十户人家的小地方、小小区,你一定能找到像孔子那样的忠信之人,有忠信的根的这种人,这是德行的根本。换句话说,你想成为像孔子这样的圣贤,必须扎根。怎么扎根?我们恩师很具体的告诉大家,就是扎好儒释道三个根,《弟子规》、《感应篇》、《十善业道》,你把它落实,忠信的根就扎好了。忠信,实际上就是德行,也包括孝悌,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都是根。扎好根之后,够不够?不够,还得好学。夫子说,十室之邑能找出忠信如丘,就是如孔子的人,可是为什么没有个个像孔子?因为不如孔子好学。
怎么好学?一门深入,长时熏修,这是真正好学。耐心的把你的学问做好,精进,精是专精,不能搞夹杂。所以,我自己也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你看辞职以后将近四年,都是在根上去扎,扎什么根?就是主忠信,把德行根扎好了,然后选择一门深入。老人家已经指定了,让我一门深入到《无量寿经》上来,十年好学,希望能够有所成就。所以我们老人家也提到,「三年扎根,十年专修」,这种学习次第,孔子老人家也是这么说。但我比普通人要差些,三年根没有扎好,现在扎了四年,你们应该比我要强。主忠信,这里底下讲的,「徙义」。这个徙义,什么叫徙?徙是迁徙,义就是当作宜字讲,合适的、合理的,合情、合理、合法的事,这叫义。如果我们有不义,就得马上改过来,这叫徙义。要按照这个合理的、合法的这事来办,这叫徙义,换句话说,这是改过自新。所以要扎根,和你要好学,没有别的,就是改过,圣贤之道,自始至终就是改过而已。佛家讲断烦恼而已,你把见思烦恼断了,你就证阿罗汉;把尘沙烦恼也断了,你证菩萨果位;把无明烦恼都断了,你证佛果位,这叫徙义。原来有不义,有烦恼就是不义。
所以蕅益大师这里讲,「能主,方能徙。不能徙,便是无主」。这个能主是什么?主忠信。你有忠信的根,你自然就能改过自新,这样对得起自己。如果有过不能改,那是对自己不忠,对老师不信,没有信。所以一个真正有德行的根的人,他就有所成就,他就能改过自新,他对自己负责任、对老师负责任、对父母负责任。不能徙,便是无主,你有过不能改,你忠信的根都没有,不管学什么,都不能学成就,大经大论学了都是变成常识而已。所以重视扎根,这个比什么都重要,这叫崇德,主忠信,徙义,是「崇德也」。
底下夫子又说,『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这是「辨惑」。惑是迷惑,迷惑起于心。人心的迷惑,这很难讲,所以孔子在这里用事例来说明,他做了个比喻,说比喻你喜好一个人,你就欲其生,「爱之欲其生」。假如有一天,突然你改变了,你厌恶他了,厌恶,你又欲其死。这自古以来很多帝王都是这样的,所以古人讲「伴君如伴虎」,高兴的时候,他宠爱你;忽然他不高兴了,他就把你斩头了。这不仅是帝王,其实每个人都有这种问题。虽然不至于要把一个人害死,但是你厌恶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生气。生气,你可能会有很多恶念产生,纵然没有让他死,可能你想把他赶走,你甚至会诅咒他。你爱他的时候,你希望他长命百岁。最明显的夫妻之间,刚结婚的时候,火热热的,爱之欲其生,希望白头偕老,到地老、到天荒,永不相离。好了,一吵架起来,「恶之欲其死」,赶快走吧你!讨厌!这个是什么?「既欲其生,又欲其死」,这就「是惑也」,这就是迷惑,这人颠倒,所以我们要辨别清楚。孔子举这个例子举得很形象,马上我们就知道什么叫惑了。
蕅益大师《批注》中说,「四个其字,正显所爱所恶之境,皆自心所变现耳。同是自心所现之境,而爱欲其生,恶欲其死,所谓自心取自心,非幻成幻法也,非惑而何」?蕅益大师这里解得就深了。他讲这四个其字,第一个「爱之欲其生」,第二个其是「恶之欲其死」,第三是「既欲其生」,第四是「又欲其死」,你看四个其字。正显出所爱所恶之境,你爱它的,还是厌恶它的,这个它是境界,外面的。这境是哪来的?「皆自心所变现耳」,境由心造,你所爱的、所厌恶的,都不出你的心,全是你的心变现的。就像一个人作梦一样,梦境里的人事物,不管你爱他也好,厌恶他也好,全是你这个作梦的心变现出来的,换句话说,都是你一个自己,都是你这个心。
所以「同是自心所现之境」,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去爱、恶?所以有爱、有恶,这就是迷惑。迷了什么?迷了,不知道这个事实真相,真相是一切法由心想生。外面境界没有什么好坏,蕅益大师讲过,「境缘无好丑,好丑在于心」,你说外面有好丑,好的我就爱,不好的我就憎恶,那全是你自心在那里迷惑颠倒使然,全是自己分别执着所致。所以这里讲,「而爱欲其生,恶欲其死,所谓自心取自心」,你这个爱和恶是你自心的,能爱、能恶之心和所爱、所恶之境,都是一不是二,这不就是自心取自心!你要觉悟,你就婉然一笑,何必去用爱恶?平等的,好丑都平等,所以爱憎也平等,怨亲也平等。如果自心取自心,在这个本身是一心当中一分为二,然后把这个心和境又对立起来了,产生这个爱憎的烦恼,「非幻成幻法也」。这是什么?心本身是一个幻,虚幻的,那个法,境界也是虚幻的,你迷在当中把它着实了,把它当真了,那你不就是「非惑而何」?你这不是惑,是什么?这是最大的迷惑,这叫无明。从此觉悟了,就是立刻放下分别执着。
最后一句,『诚不以富,亦祇以异』,这两句是补充的话。这句诗是《诗经》里的话,是出自《诗经·小雅·我行其野》篇。根据郑康成的批注,说「祇,适也」,适合的适。「言此行诚不可以致富,适足以为异耳。取此诗之异义以非之」。「诚不以富」,就是我们这个行为,诚然不可以致富,怎么能够适足以为异?这句话是一种贬斥。
《朱子集注》里面他引程子的话,说这两句话是错简,就是可能是古人抄这两句诗抄错地方了,把它摆在这,所以这上下文不连贯,这一句就没办法解释了。雪公这里讲说,咱们不讲了,这很难讲,上下都不流畅,可能是错简,所以只存疑就好。当然也有的人,像李卓吾先生的《四书评》里面就说,这两句诗放在这正好,有什么不好的?这是引两句诗来证明迷惑这个意思。这个,我们就留待读者自己去斟酌。根据程子说,「此错简,当在第十六篇齐景公有马千驷之上」。这是在第十六篇的,我们以后会讲到。齐景公他死的时候,有一千辆的马车,但是人民对他并不赞赏,不称赞他的德行。所以这样的富又有什么作用?当然,这也是迷惑。所以用这里讲,这就是也讲得通。
【评析】
本章里,孔子谈的主要是个人的道德修养问题。他希望人们按照“忠信”、“仁义”的原则去办事,否则,感情用事,就会陷于迷惑之中。
崇德:提高道德修养的水平。
惑:迷惑,不分是非。
徙义:徙,迁移。向义靠扰。
诚不以富,亦祗以异:这是《诗经·小雅·我行其野》篇的最后两句。此诗表现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子对其丈夫喜新厌旧的愤怒情绪。孔子在这里引此句,令人费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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