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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书

列传·第十五章

作者:房玄龄等晋书[挑错/完善]

  刘毅,字仲雄,东莱掖人。汉城阳景王章之后。父喈,丞相属。毅幼有孝行,少厉清节,然好臧否人物,王公贵人望风惮之。侨居平阳,太守杜恕请为功曹,沙汰郡吏百余人,三魏称焉。为之语曰:“但闻刘功曹,不闻杜府君。”魏末,本郡察孝廉,辟司隶都官从事,京邑肃然。毅将弹河南尹,司隶不许,曰:“攫兽之犬,鼷鼠蹈其背。”毅曰:“既能攫兽,又能杀鼠,何损于犬!”投传而去。同郡王基荐毅于公府,曰:“毅方正亮直,介然不群,言不苟合,行不苟容。往日侨仕平阳,为郡股肱,正色立朝,举纲引墨,硃紫有分,《郑》、《卫》不杂,孝弟着于邦族,忠贞效于三魏。昔孙阳取骐骥于吴坂,秦穆拔百里于商旅。毅未遇知己,无所自呈。前已口白,谨复申请。”太常郑袤举博士,文帝辟为相国掾,辞疾,积年不就。时人谓毅忠于魏氏,而帝怒其顾望,将加重辟。毅惧,应命,转主薄。

  武帝受禅,为尚书郎、驸马都尉,迁散骑常侍、国子祭酒。帝以毅忠蹇正直,使掌谏官。转城门校尉,迁太仆,拜尚书,坐事免官。咸宁初,复为散骑常侍、博士祭酒。转司隶校尉,纠正豪右,京师肃然。司部守令望风投印绶者甚众,时人以毅方之诸葛丰、盖宽饶。皇太子朝,鼓吹将入东掖门,毅以为不敬,止之于门外,奏劾保傅以下。诏赦之,然后得入。

  帝尝南郊,礼毕,喟然问毅曰:“卿以朕方汉何帝也?”对曰:“可方桓、灵。”帝曰:“吾虽德不及古人,犹克己为政。又平吴会,混一天下。方之桓、灵,其已甚乎!”对曰:“桓、灵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以此言之,殆不如也。”帝大笑曰:“桓灵之世,不闻此言。今有直臣,故不同也。”散骑常侍邹湛进曰:“世谈以陛下比汉文帝,人心犹不多同。昔冯唐答文帝,云不能用颇牧而文帝怒,今刘毅言犯顺而陛下欢。然以此相校,圣德乃过之矣。”帝曰:“我平天下而不封禅,焚雉头裘,行布衣礼,卿初无言。今于小事,何见褒之甚?”湛曰:“臣闻猛兽在田,荷戈而出,凡人能之。虿作于怀袖,勇夫为之惊骇,出于意外故也。夫君臣有自然之尊卑,言语有自然之逆顺。向刘毅始言,臣等莫不变色。陛下发不世之诏,出思虑之表,臣之喜庆,不亦宜乎!”

  在职六年,迁尚书左仆射。时龙见武库井中,帝亲观之,有喜色。百官将贺,毅独表曰:“昔龙降郑时门之外,子产不贺。龙降夏庭,沫流不禁,卜藏其漦,至周幽王,祸衅乃发。《易》称‘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证据旧典,无贺龙之礼。”诏报曰:“正德未修,诚未有以膺受嘉祥。省来示,以为瞿然。贺庆之事,宜详依典义,动静数示。”尚书郎刘汉等议,以为:“龙体既苍,杂以素文,意者大晋之行,戢武兴文之应也。而毅乃引衰世妖异,以疑今之吉祥。又以龙在井为潜,皆失其意。潜之为言,隐而不见。今龙彩质明焕,示人以物,非潜之谓也。毅应推处。”诏不听。后阴气解而复合,毅上言:“必有阿党之臣,奸以事君者,当诛而不诛故也。

  毅以魏立九品,权时之制,未见得人,而有八损,乃上疏曰:

  臣闻:立政者,以官才为本,官才有三难,而兴替之所由也。人物难知,一也;爱憎难防,二也;情伪难明,三也。今立中正,定九品,高下任意,荣辱在手。操人主之威福,夺天朝之权势。爱憎决于心,情伪由于己。公无考校之负,私无告讦之忌。用心百态,求者万端。廉让之风灭,苟且之欲成。天下讻讻,但争品位,不闻推让,窃为圣朝耻之。

  夫名状以当才为清,品辈以得实为平,安危之要,不可不明。清平者,政化之美也;枉滥者,乱败之恶也,不可不察。然人才异能,备体者衅。器有大小,达有早晚。前鄙后修,宜受日新之报;抱正违时,宜有质直之称;度远阙小,宜得殊俗之状;任直不饰,宜得清实之誉;行寡才优,宜获器任之用。是以三仁殊途而同归,四子异行而均义。陈平、韩信笑侮于邑里,而收功于帝王;屈原、伍胥不容于人主,而显名于竹帛,是笃论之所明也。

  今之中正,不精才实,务依党利,不均称尺,备随爱憎。所欲与者,获虚以成誉;所欲下者,吹毛以求疵。高下逐强弱,是非由爱憎。随世兴衰,不顾才实,衰则削下,兴则扶上,一人之身,旬日异状。或以货赂自通,或以计协登进,附托者必达,守道者困悴。无报于身,必见割夺。有私于己,必得其欲。是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暨时有之,皆曲有故。慢主罔时,实为乱源。损政之道一也。

  置州都者,取州里清议,咸所归服,将以镇异同,一言议。不谓一人之身,了一州之才,一人不审便坐之。若然,自仲尼以上,至于庖牺,莫不有失,则皆不堪,何独责于中人者哉!若殊不修,自可更选。今重其任而轻其人,所立品格,还访刁攸。攸非州里之所归,非职分之所置。今访之,归正于所不服,决事于所不职,以长谗构之源,以生乖争之兆,似非立都之本旨,理俗之深防也。主者既善刁攸,攸之所下而复选以二千石,已有数人。刘良上攸之所下,石公罪攸之所行,驳违之论横于州里,嫌雠之隙结于大臣。夫桑妾之讼,祸及吴、楚;斗鸡之变,难兴鲁邦。况乃人伦交争而部党兴,刑狱滋生而祸根结。损政之道二也。

  本立格之体,将谓人伦有序,若贯鱼成次也。为九品者,取下者为格,谓才德有优劣,伦辈有首尾。今之中正,务自远者,则抑割一国,使无上人;秽劣下比,则拔举非次,并容其身。公以为格,坐成其私。君子无大小之怨,官政无绳奸之防。使得上欺明主,下乱人伦。乃使优劣易地,首尾倒错。推贵异之器,使在凡品之下,负戴不肖,越在成人之首。损政之道三也。

  陛下践阼,开天地之德,弘不讳之诏,纳忠直之言,以览天下之情,太平之基,不世之法也。然尝罚,自王公以至于庶人,无不加法。置中正,委以一国之重,无尝罚之防。人心多故,清平者寡,故怨讼者众。听之则告讦无已,禁绝则侵枉无极,与其理讼之烦,犹愈侵枉之害。今禁讼诉,则杜一国之口,培一人之势,使得纵横,无所顾惮。诸受枉者抱怨积直,独不蒙天地无私之德,而长壅蔽于邪人之铨。使上明不下照,下情不上闻。损政之道四也。

  昔在前圣之世,欲敦风俗,镇静百姓,隆乡党之义,崇六亲之行,礼教庠序以相率,贤不肖于是见矣。然乡老书其善以献天子,司马论其能以官于职,有司考绩以明黜陟。故天下之人退而修本,州党有德义,朝廷有公正,浮华邪佞无所容厝。今一国之士多者千数,或流徙异邦,或取给殊方,面犹不识,况尽其才力!而中正知与不知,其当品状,采誉于台府,纳毁于流言。任己则有不识之蔽,听受则有彼此之偏。所知者以爱憎夺其平,所不知者以人事乱其度;既无乡老纪行之誉,又非朝廷考绩之课;遂使进宫之人,弃近求远,背本逐末。位以求成,不由行立,品不校功,党誉虚妄。损政五也。

  凡所以立品设状者,求人才以理物也,非虚饰名誉,相为好丑。虽孝悌之行,不施朝廷,故门外之事,以义断恩。既以在官,职有大小,事有剧易,各有功报,此人才之实效,功分之所得也。今则反之,于限当报,虽职之高,还附卑品,无绩于官,而获高叙,是为抑功实而隆虚名也。上夺天朝考绩之分,下长浮华朋党之士。损政六也。

  凡官不同事,人不同能,得其能则成,失其能则败。今品不状才能之所宜,而以九等为例。以品取人,或非才能之所长;以状取人,则为本品之所限。若状得其实,犹品状相妨,系絷选举,使不得精于才宜。况今九品,所疏则削其长,所亲则饰其短。徒结白论,以为虚誉,则品不料能,百揆何以得理,万机何以得修?损政七也。

  前九品诏书,善恶必书,以为褒贬,当时天下,少有所忌。今之九品,所下不彰其罪,所上不列其善,废褒贬之义,任爱憎之断,清浊同流,以植其私。故反违前品,大其形势,以驱动众人,使必归己。进者无功以表劝,退者无恶以成惩。惩劝不明,则风俗污浊,天下人焉得不解德行而锐人事?损政八也。

  由此论之,选中正而非其人,授权势而无尝罚,或缺中正而无禁检,故邪党得肆,枉滥纵横。虽职名中正,实为奸府;事名九品,而有八损。或恨结于亲亲,猜生于骨肉,当身困于敌雠,子孙离其殃咎。斯乃历世之患,非徒当今之害也。是以时主观时立法,防奸消乱,靡有常制,故周因于殷,有所损益。至于中正九品,上圣古贤皆所不为,岂蔽于此事而有不周哉,将以政化之宜无取于此也。自魏立以来,未见其得人之功,而生雠薄之累。毁风败俗,无益于化,古今之失,莫大于此。愚臣以为宜罢中正,除九品,弃魏氏之弊法,立一代之美制。

  疏奏,优诏答之。后司空卫瓘等亦共表宜省九品,复古乡议里选。帝竟不施行。

  毅夙夜在公,坐而待旦,言议切直,无所曲挠,为朝野之所式瞻。尝散斋而疾,其妻省之,毅便奏加妻罪而请解斋。妻子有过,立加杖捶,其公正如此。然以峭直,故不至公辅。帝以毅清贫,赐钱三十万,日给米肉。年七十,告老。久之,见许,以光禄大夫归第,门施行马,复赐钱百万。

  后司徒举毅为青州大中正,尚书以毅悬车致仕,不宜劳以碎务。陈留相乐安孙尹表曰:“礼,凡卑者执劳,尊得居逸,是顺叙之宜也。司徒魏舒、司隶校尉严询与毅年齿相近,往者同为散骑常侍,后分授外内之职,资途所经,出处一致。今询管四十万户州,兼董司百僚,总摄机要,舒所统殷广,兼执九品,铨十六州论议,主者不以为剧。毅但以知一州,便谓不宜累以碎事,于毅太优,询、舒太劣。若以前听致仕,不宜复与迁授位者,故光禄大夫郑袤为司空是也。夫知人则哲,惟帝难之。尚可复委以宰辅之任,不可谘以人伦之论,臣窃所未安。昔郑武公年过八十,入为周司徒,虽过悬车之年,必有可用。毅前为司隶,直法不挠,当朝之臣,多所按劾。谚曰:‘受尧之诛,不能称尧。’直臣无党,古今所悉。是以汲黯死于淮阳,董仲舒裁为诸侯之相。而毅独遭圣明,不离辇毂,当世之士咸以为荣。毅虽身偏有风疾,而志气聪明,一州品第,不足劳其思虑。毅疾恶之心小过,主者必疑其论议伤物,故高其优礼,令去事实,此为机阁毅,使绝人伦之路也。臣州茂德惟毅,越毅不用,则清谈倒错矣。”

  于是青州自二品已上凭毅取正。光禄勋石鉴等共奏曰:“谨按陈留相孙尹表及与臣等书如左。臣州履境海岱,而参风齐、鲁,故人俗务本,而世敦德让,今虽不充于旧,而遗训犹存,是以人伦归行,士识所守也。前被司徒符,当参举州大中正。佥以光禄大夫毅,纯孝至素,着在乡闾。忠允亮直,竭于事上,仕不为荣,惟期尽节。正身率道,崇公忘私,行高义明,出处同揆。故能令义士宗其风景,州闾归其清流。虽年耆偏疾,而神明克壮,实臣州人士所思准系者矣。诚以毅之明格,能不言而信,风之所动,清浊必偃,以称一州咸同之望故也。窃以为礼贤尚德,教之大典,王制夺与,动为开塞,而士之所归,人伦为大。臣等虚劣,虽言废于前,今承尹书,敢不列启。按尹所执,非惟惜名议于毅之身,亦通陈朝宜夺与大准。以为尹言当否,应蒙评议。”

  由是毅遂为州都,铨正人流,清浊区别,其所弹贬,自亲贵者始。太康六年卒,武帝抚几惊曰:“失吾名臣,不得生作三公!”即赠仪同三司,使者监护丧事。羽林左监北海王宫上疏曰:“中诏以毅忠允匪躬,赠班台司,斯诚圣朝考绩以毅着勋之美事也。臣谨按,谥者行之迹,而号者功之表。今毅功德并立,而有号无谥,于义不体。臣窃以《春秋》之事求之,谥法主于行而不系爵。然汉、魏相承,爵非列侯,则皆没而高行,不加之谥,至使三事之贤臣,不如野战之将。铭迹所殊,臣愿圣世举《春秋》之远制,改列爵之旧限,使夫功行之实不相掩替,则莫不率赖。若以革旧毁制,非所仓卒,则毅之忠益,虽不攻城略地,论德进爵,亦应在例。臣敢惟行甫请周之义,谨牒毅功行如石。”帝出其表使八坐议之,多同宫议。奏寝不报。二子:暾、总。

  暾字长升,正直有父风。太康初为博士,会议齐王攸之国,加崇典礼,暾与诸博士坐议迕旨。武帝大怒,收暾等付廷尉。会赦得出,免官。初,暾父毅疾冯紞奸佞,欲奏其罪,未果而卒。至是,紞位宦日隆,暾慨然曰:“使先人在,不令紞得无患。”

  后为酸枣令,转侍御史。会司徒王浑主簿刘舆狱辞连暾,将收付廷尉。浑不欲使府有过,欲距劾自举之。与暾更相曲直,浑怒,便逊位还第。暾乃奏浑曰:“谨按司徒王浑,蒙国厚恩,备位鼎司,不能上佐天子,调和阴阳,下遂万物之宜,使卿大夫各得其所。敢因刘舆拒扞诏使,私欲大府兴长狱讼。昔陈平不答汉文之问,邴吉不问死人之变,诚得宰相之体也。既兴刑狱,怨怼而退,举动轻速,无大臣之节,请免浑官。右长史、杨丘亭侯刘肇,便辟善柔,苟于阿顺,请大鸿胪削爵土。”诸闻暾此奏者,皆叹美之。

  其后武库火,尚书郭彰率百人自卫而不救火,暾正色诘之。彰怒曰:“我能截君角也。”暾勃然谓彰曰:“君何敢恃宠作威作福,天子法冠而欲截角乎!”求纸笔奏之,彰伏不敢言,众人解释,乃止。彰久贵豪侈,每出辄众百余人。自此之后,务从简素。

  暾迁太原内史,赵王伦篡位,假征虏将军,不受,与三王共举义。惠帝复阼,暾为左丞,正色立朝,三台清肃。寻兼御史中丞,奏免尚书仆射、东安公繇及王粹、董艾等十余人。朝廷嘉之,遂即真。迁中庶子、左卫将军、司隶校尉,奏免武陵王澹及何绥、刘坦、温畿、李晅等。长沙王乂讨齐王冏,暾豫谋,封硃虚县公,千八百户。乂死,坐免。顷之,复为司隶。

  及惠帝之幸长安也,留暾守洛阳。河间王颙遣使鸩羊皇后,暾乃与留台仆射荀籓、河南尹周馥等上表,理后无罪。语在《后传》。颙见表,大怒,遣陈颜、吕朗率骑五千收暾,暾东奔高密王略。会刘根作逆,略以暾为大都督,加镇军将军讨根。暾战失利,还洛。至酸枣,值东海王越奉迎大驾。及帝还洛,羊后反宫。后遣使谢暾曰:“赖刘司隶忠诚之志,得有今日。”以旧勋复封爵,加光禄大夫。

  暾妻前卒,先陪陵葬。子更生初婚,家法,妇当拜墓,携宾客亲属数十乘,载酒食而行。先是,洛阳令王棱为越所信,而轻暾,暾每欲绳之,棱以为怨。时刘聪、王弥屯河北,京邑危惧。棱告越,云暾与弥乡亲而欲投之。越严骑将追暾,右长史傅宣明暾不然。暾闻之,未至墓而反,以正义责越,越甚惭。

  及刘曜寇京师,以暾为抚军将军、假节、都督城守诸军事。曜退,迁尚书仆射。越惮暾久居监司,又为众情所归,乃以为右光禄大夫,领太子少傅,加散骑常侍。外示崇进,实夺其权。怀帝又诏暾领卫尉,加特进。后复以暾为司隶,加侍中。暾五为司隶,允协物情故也。

  王弥入洛,百官歼焉。弥以暾乡里宿望,故免于难。暾因说弥曰:“今英雄竞起,九州幅裂,有不世之功者,宇内不容。将军自兴兵已来,何攻不克,何战不胜,而复与刘曜不协,宜思文种之祸,以范蠡为师。且将军可无帝王之意,东王本州,以观时势,上可以混一天下,下可以成鼎峙之事,岂失孙、刘乎!蒯通有言,将军宜图之。”弥以为然,使暾于青州,与曹嶷谋,且征之。暾至东阿,为石勒游骑所获,见弥与嶷书而大怒,乃杀之。暾有二子:佑、白。

  佑为太傅属,白太子舍人。白果烈有才用,东海王越忌之,窃遣上军何伦率百余人入暾第,为劫取财物,杀白而去。

  总字弘纪,好学直亮,后叔父彪,位至北军中候。

  程卫,字长玄,广平曲周人也。少立操行,强正方严。刘毅闻其名,辟为都官从事。毅奏中护军羊琇犯宪应死。武帝与琇有旧,乃遣齐王攸喻毅,毅许之。卫正色以为不可,径自驰车入护军营,收琇属吏,考问阴私,先奏琇所犯狼藉,然后言于毅。由是名振遐迩,百官厉行。遂辟公府掾,迁尚事郎、侍御史,在职皆以事干显。补洛阳令,历安定、顿丘太守,所莅着绩。卒于官。

  和峤,字长舆,汝南西平人也。祖洽,魏尚书令。父逌,魏吏部尚书。峤少有风格,慕舅夏侯玄之为人,厚自崇重。有盛名于世,朝野许其能风俗,理人伦。袭父爵上蔡伯,起家太子舍人。累迁颍川太守,为政清简,甚得百姓欢心。太傅从事中郎庾顗见而叹曰:“峤森森如千丈松,虽磥可多节目,施之大厦,有栋梁之用。”贾充亦重之,称于武帝,入为给事黄门侍郎,迁中书令,帝深器遇之。旧监令共车入朝,时荀勖为监,峤鄙勖为人,以意气加之,每同乘,高抗专车而坐。乃使监令异车,自峤始也。

  吴平,以参谋议功,赐弟郁爵汝南亭侯。峤转侍中,愈被亲礼,与任恺、张华相善。峤见太子不令,因侍坐曰:“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季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帝默然不答。后与荀顗、荀勖同侍,帝曰:“太子近入朝,差长进,卿可俱诣之,粗及世事。”即奉诏而还。顗、勖并称太子明识弘雅,诚如明诏。峤曰:“圣质如初耳!”帝不悦而起。峤退居,恆怀慨叹,知不见用,犹不能已。在御坐言及社稷,未尝不以储君为忧。帝知其言忠,每不酬和。后与峤语,不及来事。或以告贾妃,妃衔之。太康末,为尚书,以母忧去职。

  及惠帝即位,拜太子少傅,加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太子朝西宫,峤从入。贾后使帝问峤曰:“卿昔谓我不了家事,今日定云何?”峤曰:“臣昔事先帝,曾有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臣敢逃其罪乎!”元康二年卒,赠金紫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本位如前。永平初,策谥曰简。峤家产丰富,拟于王者,然性至吝,以是获讥于世,杜预以为峤有钱癖。以弟郁子济嗣,位至中书郎。

  郁字仲舆,才望不及峤,而以清干称,历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尚书令。洛阳倾没,奔于苟晞,疾卒。

  武陔,字元夏,沛国竹邑人也。父周,魏卫尉。陔沈敏有器量,早获时誉,与二弟韶叔夏、茂季夏并总角知名,虽诸父兄弟及乡闾宿望,莫能觉其优劣。同郡刘公荣有知人之鉴,常造周,周见其三子焉。公荣曰:“皆国士也。元夏最优,有辅佐之才,陈力就列,可为亚公。叔夏、季夏不减常伯、纳言也。”

  陔少好人伦,与颍川陈泰友善。魏明帝世,累迁下邳太守。景帝为大将军,引为从事中郎,累迁司隶校尉,转太仆卿。初封亭侯,五等建,改封薛县侯。文帝甚亲重之,数与诠论时人。尝问陈泰孰若其父群,陔各称其所长,以为群、泰略无优劣,帝然之。泰始初,拜尚书,掌吏部,迁左仆射、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陔以宿齿旧臣,名位隆重,自以无佐命之功,又在魏已为大臣,不得已而居位,深怀逊让,终始全洁,当世以为美谈。卒于位,谥曰定。子辅嗣。

  韶历吏部郎、太子右卫率、散骑常侍。

  茂以德素称,名亚于陔,为上洛太守、散骑常侍、侍中、尚书。颍川荀恺年少于茂,即武帝姑子,自负贵戚,欲与茂交,距而不答,由是致怨。及杨骏诛,恺时为仆射,以茂骏之姨弟,陷为逆党,遂见害。茂清正方直,闻于朝野,一旦枉酷,天下伤焉。侍中傅祗上申明之,后追赠光禄勋。

  任恺,字元褒,乐安博昌人也。父昊,魏太常。恺少有识量,尚魏明帝女,累迁中书侍郎、员外散骑常侍。晋国建,为侍中,封昌国县侯。

  恺有经国之干,万机大小多管综之。性忠正,以社稷为己任,帝器而昵之,政事多谘焉。泰始初,郑冲、王祥、何曾、荀顗、裴秀等各以老疾归第。帝优宠大臣,不欲劳以筋力,数遣恺谕旨于诸公,谘以当世大政,参议得失。恺恶贾充之为人也,不欲令久执朝政,每裁抑焉。充病之,不知所为。后承间言恺忠贞局正,宜在东宫,使护太子。帝从之,以为太子少傅,而侍中如故,充计不行。会秦、雍寇扰,天子以为忧。恺因曰:“秦、凉覆败,关右骚动,此诚国家之所深虑。宜速镇抚,使人心有庇。自非威望重臣有计略者,无以康西土也。”帝曰:“谁可任者?”恺曰:“贾充其人也。”中书令庾纯亦言之,于是诏充西镇长安。充用荀勖计得留。

  充既为帝所遇,欲专名势,而庾纯、张华、温颙、向秀、和峤之徒皆与恺善,杨珧、王恂、、华暠等充所亲敬,于是朋党纷然。帝知之,召充、恺宴于式乾殿,而谓充等曰:“朝廷宜一,大臣当和。”充、恺各拜谢而罢。既而充、恺等以帝已知之而不责,结怨愈深,外相崇重,内甚不平。或为充谋曰:“恺总门下枢耍,得与上亲接,宜启令典选,便得渐疏,此一都令史事耳。且九流难精,间隙易乘。”充因称恺才能,宜在官人之职。帝不之疑,谓充举得其才。即日以恺为吏部尚书,加奉车都尉。

  恺既在尚书,选举公平,尽心所职,然侍觐转希。充与荀勖、冯紞承间浸润,谓恺豪侈,用御食器。充遣尚书右仆射、高阳王珪奏恺,遂免官。有司收太官宰人检核,是恺妻齐长公主得赐魏时御器也。恺既免而毁谤益至,帝渐薄之。然山涛明恺为人通敏有智局,举为河南尹。坐贼发不获,又免官。复迁光禄勋。

  恺素有识鉴,加以在公勤恪,甚得朝野称誉。而贾充朋党又讽有司奏恺与立进令刘友交关。事下尚书,恺对不伏。尚书杜友、廷尉刘良并忠公士也,知恺为充所抑,欲申理之,故迟留而未断,以是恺及友、良皆免官。恺既失职,乃纵酒耽乐,极滋味以自奉养。初,何劭以公子奢侈,每食必尽四方珍馔,恺乃逾之,一食万钱,犹云无可下箸处。恺时因朝请,帝或慰谕之,恺初无复言,惟泣而已。后起为太仆,转太常。

  初,魏舒虽历位郡守,而未被任遇,恺为侍中,荐舒为散骑常侍。至是舒为右光禄、开府,领司徒,帝临轩使恺拜授。舒虽以弘量宽简为称,时以恺有佐世器局,而舒登三公,恺止守散卿,莫不为之愤叹也。恺不得志,竟以忧卒,时年六十一,谥曰元,子罕嗣。

  罕字子伦,幼有门风,才望不及恺,以淑行致称,为清平佳士。历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兖州刺史、大鸿胪。

  崔洪,字良伯,博陵安平人也。高祖寔,着名汉代。父赞,魏吏部尚书、左仆射,以雅量见称。洪少以清厉显名,骨鲠不同于物,人之有过,辄面折之,而退无后言。武帝世,为御史治书。时长乐冯恢父为弘农太守,爱少子淑,欲以爵传之。恢父终,服阕,乃还乡里,结草为庐,阳喑不能言,淑得袭爵。恢始仕为博士祭酒,散骑常侍翟婴荐恢高行迈俗,侔继古烈。洪奏恢不敦儒素,令学生番直左右,虽有让侯微善,不得称无伦辈,婴为浮华之目。遂免婴官,朝廷惮之。寻为尚书左丞,时人为之语曰:“丛生棘刺,来自博陵。在南为鹞,在北为鹰。”选吏部尚书,举用甄明,门无私谒。荐雍州刺史郤诜代己为左丞。诜后纠洪,洪谓人曰:“我举郤丞而还奏我,是挽弩自射也。”诜闻曰:“昔赵宣子任韩厥为司马,以军法戮宣子之仆。宣子谓诸大夫曰:‘可贺我矣,我选厥也任其事。’崔侯为国举才,我以才见举,惟官是视,各明至公,何故私言乃至此!”洪闻其言而重之。

  洪口不言货财,手不执珠玉。汝南王亮常晏公卿,以琉璃钟行酒。酒及洪,洪不执。亮问其故,对曰:“虑有执玉不趋之义故尔”。然实乖其常性,故为诡说。杨骏诛,洪与都水使者王佑亲,坐见黜。后为大司农,卒于官。子廓,散骑侍郎,亦以正直称。

  郭奕,字大业,太原阳曲人也。少有重名,山涛称其高简有雅量。初为野王令,羊祜常过之,奕叹曰:“羊叔子何必减郭大业!”少选复往,又叹曰:“羊叔子去人远矣。”遂送祜出界数百里,坐此免官。咸熙末,为文帝相国主薄。时钟会反于蜀,荀勖即会之从甥,少长会家,勖为文帝掾,奕启出之。帝虽不用,然知其雅正。武帝践阼,初建东宫,以奕及郑默并为中庶子。迁右卫率、骁骑将军,封平陵男。咸宁初,迁雍州刺史、鹰扬将军,寻假赤幢曲盖、鼓吹。奕有寡姊,随奕之官,姊下僮仆多有奸犯,而为人所纠。奕省按毕,曰:“大丈夫岂当以老姊求名?”遂遣而不问。时亭长李含有俊才,而门寒为豪族所排,奕用为别驾,含后果有名位,时以奕为知人。

  太康中,征为尚书。奕有重名,当世朝臣皆出其下。时帝委任杨骏,奕表骏小器,不可任以社稷。帝不听,骏后果诛。及奕疾病,诏赐钱二十万,日给酒米。太康八年卒,太常上谥为景。有司议以贵贱不同号,谥与景皇同,不可,请谥曰穆。诏曰:“谥所以旌德表行,按谥法一德不懈为简。奕忠毅清直,立德不渝。”于是遂赐谥曰简。

  侯史光,字孝明,东莱掖人也。幼有才悟,受学于同县刘夏。举孝廉,州辟别驾。咸熙初,为洛阳典农中郎将,封关中侯。泰始初,拜散骑常侍,寻兼侍中。与皇甫陶、荀暠持节循省风俗,及还,奏事称旨,转城门校尉,进爵临海侯。其年诏曰:“光忠亮笃素,有居正执义之心,历职内外,恪勤在公,其以光为御史中丞。虽屈其列校之位,亦所以伸其司直之才。”光在职宽而不纵。太保王祥久疾废朝,光奏请免之,诏优祥而寝光奏。后迁少府,卒官,诏赐朝服一具、衣一袭、钱三十万、布百匹。及葬,又诏曰:“光厉志守约,有清忠之节。家极贫俭,其赐钱五十万。”光儒学博古,历官着绩,文笔奏议皆有条理。长子玄嗣,官至玄菟太守。卒,子施嗣,东莞太守。

  何攀,字惠兴,蜀郡郫人也。仕州为主薄。属刺史皇甫晏为牙门张弘所害,诬以大逆。时攀适丁母丧,遂诣梁州拜表,证晏不反,故晏冤理得申。王濬为益州,辟为别驾。濬谋伐吴,遣攀奉表诣台,口陈事机,诏再引见,乃令张华与攀筹量进时讨之宜。濬兼遣攀过羊祜,面陈伐吴之策。攀善于将命,帝善之,诏攀参濬军事。及孙皓降于濬,而王浑恚于后机,欲攻濬,攀劝濬送皓与浑,由是事解。以攀为濬辅国司马,封关内侯。转荥阳令,上便宜十事,甚得名称。除廷尉平。时廷尉卿诸葛冲以攀蜀士,轻之,及共断疑狱,冲始叹服。迁宣城太守,不行,转散骑侍郎。杨骏执政,多树亲属,大开封尝,欲以恩泽自卫。攀以为非,乃与石崇共立议奏之。语在崇传。帝不纳。以豫诛骏功,封西城侯,邑万户,赐绢万匹,弟逢平卿侯,兄子逵关中侯。攀固让所封户及绢之半,余所受者分给中外宗亲,略不入己。迁翊军校尉,顷之,出为东羌校尉。征为扬州刺史,在任三年,迁大司农。转兖州刺史,加鹰扬将军,固让不就。太常成粲、左将军卞粹劝攀涖职,中诏又加切厉,攀竟称疾不起。及赵王伦篡位,遣使召攀,更称疾笃。伦怒,将诛之,攀不得已,扶疾赴召。卒于洛阳,时年五十八。攀居心平允,氵位官整肃,爱乐人物,敦儒贵才。为梁、益二州中正,引致遗滞。巴西陈寿、阎乂、犍为费立皆西州名士,并被乡闾所谤,清议十余年。攀申明曲直,咸免冤滥。攀虽居显职,家甚贫素,无妾媵伎乐,惟以周穷济乏为事。子璋嗣,亦有父风。

  史臣曰:幽厉不君,上德犹怀进善;共驩在位,大圣之所不堪。况乎志士仁人,宁求苟合!怀其宠秩,所以系其存亡者也。虽复自口销金,投光抚剑,驰书北阙,败车犹践,而谏主不易,讥臣实难。刘毅一遇宽容,任和两遭肤受,详观余烈,亦各其心焉。若夫武陔怀魏臣之志,崔洪爱郤诜之道,长升劝王弥之尊,何攀从赵伦之命,君子之人,观乎临事者也。

  赞曰:仲雄初令,忠謇扬庭。身方诸葛,帝拟桓、灵。大业非杨,元褒诮贾。和氏条畅,堪施大厦。崔门不谒,声飞朝野。侯史、武陔,辅佐之才。何攀平允,冤滥多回。

解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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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毅字仲雄,是东莱掖人。汉城阳景王刘章的后代。父亲刘喈,丞相属。刘毅年幼孝顺,年少时磨炼高洁的节操,但喜欢评论人物,王公贵人望风而惧。奇居于阳,太守杜恕请他任功曹,淘汰郡吏百余人,被三魏之人所称道。评论他说:“衹闻刘功曹,不闻杜府君。”魏末,本郡推荐孝廉,征用为司隶都官从事,京城秩序井然。刘毅将要弹劾河南尹,司隶不同意,说:“狗去扑兽,鼷鼠蹬其背。”刘毅说:“既能捕兽,又能杀鼠,何损于狗!”扔下证件而去。同郡王基把刘毅推荐给公府,说:“刘毅正直诚实,超凡脱俗,言行不迎合对方。以前为官平阳,为郡之要员,在公府端庄严肃,条理分明,朱紫有别,《郑》《卫》不乱,以孝悌闻名于州郡,因忠贞在三魏被仿效。过去孙阳在吴坂得到骏马,秦穆公在商人中启用百里奚。刘毅未遇知己,没有自荐。前面已经口头讲过,小心地再次申请。”太常郑袤推举其为博士,文帝征用为相国掾,以病推辞,多年不做官。人们说刘毅忠于魏氏,而皇帝恨他留恋旧朝,将处以极刑。刘毅害怕,应召,改任主簿。

  武帝接受禅让为帝,以刘毅为尚书郎、驸马都尉,升任散骑常侍、国子祭酒。武帝认为刘毅忠诚正直,让他掌管谏官。改任城门校尉,升任太仆,拜任尚书,因事获罪被免官。咸宁初年,再为散骑常侍、博士祭酒。改任司隶校尉,纠举豪族,京师秩序井然。官员见势放下官印的很多,人们把他比作诸葛丰、盖宽饶。皇太子入朝,乐队将入东掖门,刘毅认为不严肃,把他们挡在门外,上奏弹劾太子保傅以下官员。诏令赦免他们,然后得以进入。

  皇帝曾到南郊祭天,礼仪完毕,对刘毅叹息道:“你把我比作汉朝的哪位皇帝?”刘毅答:“可比桓帝、灵帝。”皇帝说:“我虽德不及古人,依然克己为政。又平定吴会,统一天下。把我比作桓、灵二帝不是太过分了吗!”刘毅答:“二帝卖官,钱入官库;陛下卖官,钱入私门。就此而言,还不如他们呢。”皇帝大笑说:“桓、灵之时,不闻此言。今有直臣,所以不同。”散骑常侍邹湛进谏说:“人们把陛下比作汉文帝,仍多有异议。从前冯唐回答文帝,说不能用廉颇、李牧而文帝发怒,今刘毅冒犯陛下而陛下欢喜。以此相比较,圣德却超过他了。”皇帝说:“我平定天下而不封挥,焚雉头裘,行布衣礼,你当初不说。今天在小事上,为何过分褒奖?”邹湛说:“猛兽在田,操戈而出,人人都能做到。蔓在怀抱中出现,勇夫为之惊骇,这是出于意外的缘故。君尊臣卑理所当然,说话亦当如此。刘毅开始说时,臣等没有不变色的。陛下发布罕有的韶令,出乎意料之外,我们高兴,不也是可以的吗厂

  在任六年,升任尚书左仆射。当时龙出现在武库井中,皇帝亲自去看,面有喜色。百官将去道贺,刘毅独自上奏说:“过去龙降在郑国时门之外,子产不贺。龙降在夏朝的庭院中,涎沫不止,算卦说把它藏起来。到周幽王,灾难发生。《易经》说‘龙潜伏不作施展,是因为阳气低沉’。考之旧典,无贺龙之礼。”诏书回覆说:“正德不修,的确不能接受吉祥。看到你的上表,感到惶恐。庆贺之事,应该慎重地根据礼典行动。”尚书郎刘汉等认为:“龙呈青色,夹有白色花纹,这是大晋偃武修文之兆。而刘毅却用衰世妖孽来怀疑当今吉祥。又认为龙在井中是潜龙,都不正确。潜即隐而不见。现在龙色彩鲜艳,示人以形,并不是潜。型堑应推究处理。”韶不准。后来阴气散而又合,玺隧上言:“肯定是结党营私之臣,狡诈以侍君,当杀而没杀的缘故。”

  刘毅认为魏建立九品中正制,是权宜之制,没有选到人才,而有八害,于是上疏说:我听说:执政者,以量才授官为本,此事有三难,但关系到国家的盛衰兴亡。人物难知,这是一;爱憎难防,这是二;真伪难辨,这是三。如今设立中正,评定九品,高低随意,荣辱在手。有皇帝的威福和朝廷的权势。爱憎和虚实全在于己,对公不负考核之责,对私不怕告发。用尽心计,钻营各方。廉洁谦让的风气消失了,得过且过的习俗形成了。天下纷乱,衹争品级和官位,没听说谦让,我为圣朝感到羞耻。

  描述情况以抓住才能为清正,评价人物以实事求是骂公平,国家安危的关键,不可不明。清正公平是政治教化的光明面;歪曲事实是动乱灭亡的阴暗面,不可不明察。然而人各有所长,全才很少。才有大小,成名有早晚。改邪归正,应得到常新的回报;怀才不遇,应得到正直的美名;深谋远虑而不计小事,应得到超凡脱俗的评价;率真自然而不事修饰,应得到清纯实在的声誉;行动不多而才能优异,应得到器重和信任的重用。所以三位仁者殊途而同归,四子异行却都很合义。陈平、韩信在乡里被人取笑和侮辱,却为帝王建功立业;屈原、伍子胥不为君主所容,却名留青史,这是恰当的评论所要昭示的。

  现在的中正,不看真才实学,专门依靠帮派利益;处事不公,专门根据个人感情。想要给的,作假以助他成名;想要让他下的,便吹毛求疵。品级的高下随着势力的强弱为转移,是非由个人的爱憎来决定。追随世道的兴衰,不顾真才实学,衰弱则降下,兴盛则扶上,同一个人,十天之内就发生变化。或以贿赂使自己通达,或与计吏同行以求晋升,依托他人的人必能达到目的,恪守原则的人困窘悲伤。对己不利,必见残害;有利于己,定要得到。所以上品官员没有出自于贫贱之家的,下品官员没有出身于有权势的大族的。即或有之,亦另有原因。欺君欺世,实为乱世之源。这是九品中正制的弊病之一。

  设置中正,用州里之清议,大家都服从,可以镇住不服的,统一言论。不是说一人就能知道一州的人才,他如不知被品评者便不能被评。如此,自孔子以上,至于庖牺,都有过失,都不行,为何祇责备平常人!如果特别不善,自然可以重新选择。现在重视他的职权而轻视其人,确立高下的等级后,回访刁攸。他既不是州里所归顺的,也不是职权所设置的。现在询问他,让正确的归顺于不服的,让不主事的来决定事情,由此助长谗言,产生矛盾,这好像不是设立中正的本意,而是治理世俗耍深加防备的。主事者与刁攸好,刁攸降下品级又被选为二千石的,已有数人。刘良提高刁攸降下的品级,石苞惩处刁攸所干的事,全州到处是互相论难的言论,憎恶的仇怨在大臣中结下。妻妾诉讼,给吴、楚带来灾祸;斗鸡事件,使鲁国蒙受灾难。于是便有人伦相争而朋党产生,刑狱滋生而祸根结下。这是其弊病之本着设立品级的原则,就是要使人伦有序,就像把鱼串成次第排列的样子。设立九品,把下等也列入品级,就是说才能和德行有优劣,人伦辈分有前后。现在的中正,为自己长远打算的,则压制一方,使无上品;淫乱卑劣下等的,则不按次序提拔,并能容纳他。公家的品级变成了私人的财产。君子无怨,国家政治无惩治奸臣的措施。使得上欺明主,下乱人伦。于是使优劣和前后颠倒,把高贵和优秀的人才定在平常品级以下,把背有不孝之名的人放在最前面。这是其弊病之三。

  陛下登基,开启天地的善心,发布广开言路的韶令,采纳忠诚的言论,遍览天下的民情,这是太平之基,罕有之法呀。至于赏罚,自王公以至百姓,都用法来加以规定。设置中正,委以一国的重任,却没有赏罚的准备。人心多诈,清平的很少,所以怨恨诉讼的很多。听任它则揭人隐私不止,禁止它则侵犯无辜没有尽头,办案虽烦琐,仍胜过侵犯无辜。现在禁止诉讼,则堵塞一国之口,培植一人势力,使得为所欲为,无所顾忌。各被冤枉者揣着怨气和真心话,惟独没蒙受到天地无私的恩惠,而长期滞留在邪佞之人的选举之下。使得上明不下照,下情不上达。这是其弊病之四。

  早在圣世之时,想要改善民风,安抚百姓,就要提高乡里的道德,推崇六亲的行为,礼教学校互相一致,这样便与不贤有了分别。乡老写下他的善献给天子,司马根据他的能授予官职,有关部门考核业绩来决定升降。所以天下人后退而自修其身,乡里有道德,朝廷有公正,浮华奸邪之人无处容身。现在一国之士数以千计,或流落他乡,或在异地谋求衣食,相貌尚且不认识,谈何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不管中正知与不知,遇上应当品评之时,从官府采得美誉,从流言取得坏名。衹信自己就会被不了解所蒙蔽,听信别人就会被彼此的局限所限制。对于认识的人仅凭爱憎,对于不认识的人仅凭关系。既不是乡老记录上的声誉,又不是朝廷的考核。于是使做官的人,舍近求远,弃本逐末。官位靠乞求而得,不由行为确定,评定品级不考核功劳,朋党的吹捧不实。这是其弊病之五。

  一般之所以立品级看表现,是为了求人才以治民,并不是十叮羁名誉,分别好坏。孝悌本不能用于朝廷,所以家庭以外祇能讲义而不能讲情。已经做官,职权有大小,事情有难易,各有功报,这正是人之实用,职务之所在。现在却相反,到了报功的期限,虽然职位很高,却处于很低的品级,没有政绩的,却获得很高的品级,造就压抑了有功劳的人而崇尚虚名。对上使朝廷的考核名存实亡,对下帮助了不务实际、拉帮结派的人。这是其弊病之六。

  官职的设立要针对不同的事,人的能力也不相同,发挥了他的才能则成功,失去了则失败。现在不问才能是否合适,衹管让他登上九品。依品级来选取人,并不是他的才能达到了;依表现又被品级所局限。如果表现符合实际情况,品级和表现仍相妨碍,就会被选举束缚,使不得专注才能。何况今天的中正,与他疏远的,就贬低人家的长处,与他亲近的,就掩饰人家的短处。专讲空话,以为虚名,则品级和能力不符,怎么能够处理事情。这是其弊病之七。

  以前为九品所颁的韶书,善恶必书,以为褒贬,当时很少有所忌讳。今天的中正,降职不明示对方错误,晋升不罗列对方善举,废弃褒贬的宗旨,仅凭感情,清浊相混,以达到个人目的。所以违反早期制度,大造声势,来煽动众人,使他们都归向自己。晋升者没有功劳来激励他,降职者没有错误来惩戒他。奖惩不明,则风气污浊,天下人又怎能不懈怠德行而专心于人情事故呢?这是其弊病之八。

  由此而论,立中正而没选对人,给他权势而无赏罚,或缺中正而无约束,所以奸邪猖狂,冤狱遍地。虽名为中正,实际是邪恶的处所;其事虽在九品,却有八害。或在亲戚中结下仇恨,或在骨肉中产生猜疑,当身陷于仇敌当中,子孙躲开祸害。逭却是历代的而非仅是现在的灾祸。所以君主审时立法,防奸消乱,没有不变的制度,所以周沿袭殷,有所增减。到了中正九品,古代圣贤都不用它,难道是被此事蒙蔽而有不周全的吗,是注重政治教化而不用它。自魏建立以来,没见它得到人的功劳,却带来仇恨和不厚道的毛病。伤风败俗,无益于教化,古今的失误,没有比遣更大的了。我认为应当罢免中正,废除九品,放弃曹魏的有弊病之法,建立一代美好的制度。

  上奏后,皇帝优韶回答他。后来司空卫罐等共同建议应废除九品中正制,恢复古代的乡里议论推举制。皇帝并没有实行。

  刘毅一心为公,从早到晚,言论诚恳,不转弯抹角,朝野都以他为榜样。曾经在散斋期间生病,他的妻子去看他,刘毅便上奏治罪妻子解除斋戒。妻子和孩子有错,马上杖打,其公正如此。但因严厉而耿直,所以官没做到三公。皇帝因刘毅清贫,赏钱三十万,每Et供给米肉。七十岁时,要求退休。很久才被批准,以光禄大夫回家,门前设置拦阻人马通行的木栅,再赏钱一百万。

  后来司徒推举刘毅任青州大中正,尚书认为他已退休,不应再以琐事相烦。陈留相乐安孙尹上奏说:“礼,凡位低者劳累,位尊者闲逸,这是合乎顺序的。司徒魏舒、司隶校尉严询和刘毅年龄相近,以前同为散骑常侍,后来各在内外任职,资历一样。现在严询管四十万户州,兼督察主管百官,总掌机要,魏舒统治众多人口,兼管中正,权衡十六州的评论,主事者不以为繁重。刘毅不过主持一州,便说他不适合以琐碎之事相牵累,对刘毅太好,对严询、魏舒太不好。如果以前听任退休,不应又授官或升官,原光禄大夫郑袤为司空就是这样。知人之明,即使皇帝也感到不易。尚且可再委以宰相的重任,却不可向他咨询人伦观点,我私下感到不安。过去郑武公年过八十,入朝任周司徒,虽遇退休之年,必有可用。刘毅以前为司隶校尉,执法如山,当朝大臣,多被弹劾。谚语说:‘被尧杀了,不能说尧好。’正直的大臣无派别,古今都知道。所以汲黯死于淮阳,董仲舒被削为诸侯之相。而刘毅惟独遇到圣上,不离左右,当朝的士人都以为荣耀。刘毅虽身体局部有风病,但聪明有志气,一州评论并分等次,不足劳他费神。刘毅嫉恶之心稍有过头,主事者必定怀疑他评论有损事物,所以给他很高的礼遇,不让他干实事,与世隔绝,使绝人伦之路。臣州裹的优秀人才祇有刘毅,越过他不用,则公正的评论就要颠倒了。”

  于是青州自二品以上光禄勋石鉴等共同上奏说:“谨按陈留相孙尹和我们的奏章如下。我们地处海岱之间,兼有齐、鲁之风,所以人心务本而崇尚谦让,现在虽不如过去浓厚,但遣训仍在,所以人人崇尚德行,士人坚持操守。前些时得司徒符节,当参选州大中正。都认为光禄大夫刘毅,纯孝朴素,闻名乡里。忠诚正直,尽力为皇帝效劳,做官不求荣誉,衹期望守住节操。修身守道,公而忘私,道德高尚,进退有节。所以能令义士仰望其风采,影响一州之风气。他虽然年老有病,却神清气壮,实在是臣本州的人望。的确以刘毅的磊落风格,能做到不言而信,影响所及,各界改观,这是一州榜样的缘故。窃以为礼遇贤人,崇尚道德,是教化的重要内容,朝廷之任免关系到选官之路是否通畅,而士人最注重人伦。臣等无能,虽然以前没有启奏,现在捧着还尹的奏章,敢不启奏。茎尹所说,不衹是爱惜对于塑隧的评论,也是全面陈述朝廷选官的总的原则。我们认为孙尹说的当否,应当评议。”于是型堑任州中正,选举人才,区别清浊,弹劾官吏,贬低官职,从亲戚、尊贵者开始。太康六年去世,武帝摸着停尸之床震惊地说:“我失去了一位名臣,他不能生为三公!”即赠仪同三司,派人监护丧事。羽林左监北海王宫上疏说:“皇上以为刘毅鞠躬尽瘁而追封,这是圣朝认为刘毅有显著功勋。臣谨按,谧表其德,而号表其功。现在刘毅功德并立,却有号无谧,于义不符。以《春秋》之例来论证,谧法主要依德行而不依爵。但漠、魏相承,不是列侯,则都不计其高尚品德,不给加谧,以致位居丞相的贤臣,不如野战的将领,碑文亦大有区别。臣愿圣世奉行《春秋》古制,改革颁爵位的旧的限制,使功劳和德行的真相不相掩盖,则没有不服从和依靠陛下的。如果认为改革或废除旧制,不能仓促进行,那么刘毅的尽忠,虽不攻城掠地,但论德晋爵,亦应在列。臣胆敢思考行甫请周之例,小心地写下刘毅的功劳和德行如上。”皇帝把奏章拿给尚书省讨论,多数同意王宫的建议。奏章久压不报。两个儿子:刘暾、刘总。

  刘暾字长升,正直有父亲的遣风。太康初年骂博士,正值讨论齐王司马攸去封国,增加礼仪一事,刘暾与诸位博士因议论违背旨意被治罪。武帝大怒,收刘暾等交付廷尉。因大赦放出,免官。当初,刘暾的父亲刘毅痛恨冯鱿奸佞,欲奏其罪,还没结果就去世了。现在,冯鱿官运亨通,刘暾感慨道:“假如父亲在世,不会让他如此自在。”

  后为酸枣令,改任侍御史。正值司徒王浑、主簿刘舆的供词牵连到刘暾,将被交付廷尉。王浑不想让司徒府有遇错,想抗拒弹劾便自己出来说。与刘暾互争对错,王浑发怒,退位回家。刘暾于是弹劾王浑说:“司徒王浑蒙国厚恩,位为三公,不能上佐天子,调和阴阳,下遂万物,使卿大夫各得其所。胆敢藉刘舆抵制天子使臣,个人想要让司徒府卷入诉讼。昔日陈平不答汉文帝之间,邴吉不问死人之变,确实合乎宰相的身份。而王浑却发动诉讼,怨恨而退,举动草率,无大臣之体。请免旦运官。右长史、杨丘亭侯刘肇阿谀奉迎,请大鸿胪削除其爵位封地。”凡听说型坠奏章者无不赞美。

  这以后武器库着火,尚书郭彰率一百人自卫而不救火,刘暾严肃地责问他。郭彰发怒说:“我能裁你的角。”刘暾勃然大怒说:“你怎敢恃宠作威作福,天子法冠你想要截角吗!”要纸笔写奏章,郭彰伏地而不敢言,众人劝解,才停止。郭彰长期豪华奢侈,每次外出后面都跟着百余人。从此以后,务求俭朴。

  刘暾升任太原内史,赵王司马伦篡位后,使之假征虏将军,不肯接受,与三王共同起义。惠帝复位,刘暾为左丞,正色立朝,三省清正肃穆。不久,兼任御史中丞,上奏免尚书仆射、束安公司马繇及王粹、董艾等十余人官。朝廷表扬他,于是正式任命。升任中庶子、左卫将军、司隶校尉,上奏免武陵王司马澹及何绥、刘坦、温畿、李晅等人官。长沙王司马义讨伐齐王司马同,刘暾参预谋划,封朱虚县公,给封户一千八百户。司马义死,免官。不久,再为司隶校尉。

  惠帝到长安时,留刘暾守洛阳。河间王司马颙派人要鸩杀羊皇后,刘暾便与留台仆射荀藩、河南尹周馥等上表,说皇后无罪。奏章在《后传》。司马题见表,大怒,派陈颜、吕朗率骑兵五千捉刘暾,刘暾东奔高密王司马略。正值刘根叛乱,司马略以刘暾为大都督,加镇军将军讨伐刘根。刘根失利,回洛阳。到酸枣,值东海王司马越奉迎皇帝。等皇帝回洛阳,羊皇后也回皇宫。皇后派使臣感谢刘坠说:“靠刘司隶的忠诚才有今天。”以旧勋再次封爵,加光禄大夫。

  刘暾妻已死,先埋入陪葬地。儿子更生刚结婚,依家法,儿媳应当拜墓,全家带着敷十乘车的宾客亲属,还有酒食前去。以前,洛阳令王棱被司马越信任,轻视刘暾,刘暾总想治他,他恨刘暾。当时刘聪、王弥驻扎在河北,京城危险恐惧。王棱告诉司马越,说刘暾舆王弥是同乡,想要投奔他。司马越急令骑兵追刘暾,右长史傅宣说刘暾不会这样。刘暾听说后,没到墓地而返回,以此行的目的责问司马越,司马越很惭愧。

  等刘曜侵犯京城,以刘暾为抚军将军、假节、都督守城诸军事。刘曜撤退,升任尚书仆射。司马越害怕刘暾久居监察部门。又为众望所归,于是以之为右光禄大夫,领太子少傅,加散骑常侍。表面上是晋升,实际夺了他的权。怀帝又令刘暾领卫尉,加特进。后来再以刘暾为司隶校尉,加侍中。刘暾五次任司隶校尉,这是因为人事和洽。

  王弥到洛阳,百官被杀。王弥认为刘暾是乡里老成望重的人,所以没有加害他。刘暾乘机对王弥说:“当今英雄逐鹿,国家分裂,有奇功者被人不容。将军自发兵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却与刘曜不和,应当想想文种的灾祸,以范蠡为师。况且将军怎能无称王之意,东王本州。以观形势,上可以统一天下,下可以成鼎立之事,做个刘备或孙权!按蒯通谏刘邦的话,将军应早作打算。”王弥认为有理,派刘暾到青州,与曹嶷谋划,且任用他。刘暾到柬阿,被石勒巡逻骑兵抓获,见王弥给曹嶷的信大怒,于是杀了他。刘暾有两个儿子:刘佑、刘白。

  刘佑为太傅属,任太子舍人。刘皇刚直有才干,东海王司马越恨他,私自派上军鱼俭率一百余人到刘暾家,抢劫财物,杀了型皇离去。

  刘总字弘纪,好学,正直忠实,过继给叔父型彪,官至北军中候。

  程卫字长玄,是广平曲周人。年少就建立操守品行,刚正严肃。刘毅闻其名,征用为都官从事。刘毅上奏中护军羊琇违法应死。武帝与琇以前有交情,于是派齐王司马攸去说情,刘毅答应了。刘毅坚持以为不可,直接驾车到护军营中,拿下圭瑟属官,拷问隐情,先奏芏透的不检行为,然后报告刘毅。由此名震遐迩,百官严肃行事。于是征用为公府掾,升任尚书郎、侍御史,在职都以办事干练闻名。补洛阳令,历任安定、顿丘太守,所到之处,成绩显著。在任上去世。

  和崤字长舆,是汝南西平人。祖父和洽,毯时任尚书令。父亲和迪,魏时任吏部尚书。和堕年少有风度,羡慕舅舅夏侯玄的为人,自重,有盛名于当时。朝野称赞他能整治风俗,理顺人伦。继承父亲的爵位上蔡伯,开始做官为太子舍人。多次升任颖川太守,为政清平简约,很得百姓欢心。太傅从事中郎庾颉见到他感叹道:“和堕高耸如千丈松,虽多节,用于大厦,是栋梁之材。”买童亦看重他,在亘游面前称赞他,召入任给事黄门侍郎,升任中书令,武帝很器重他。过去监和令同车入朝,当时苟勖任监,和崤鄙视他的为人,盛气凌人,.每次入朝,和崤独坐一车。监、令不同车,自和崤开始。

  吴平定,以参与谋划之功,赐弟弟和郁爵汝南亭侯。峤改任侍中,愈被信任厚待,与任恺、张华亲密。峤见太子不听命令,在旁边座位上说:“皇太子有淳朴之风,而衰世多虚伪,恐怕不明白陛下家事。”武帝沉默不答。后来舆荀顗、荀勖共同侍候,帝说:“太子最近入朝,稍有长进,你们可一起去,大概讲讲人世间事。”完毕而归,荀顗、荀勖共同称赞太子聪明高雅,的确如皇帝所说。和崤说:“气质如初啊!”皇帝不高兴地站起来。扣崤回到家裹,常常感慨,知道不被用,仍不能自己。在皇帝处谈到国家,总替太子担忧。皇帝知道他言辞忠诚,每次不以文字相酬答。后舆歪’岖说话,不再提到将来。有人告诉贾妃,妃恨他。太康末年,任尚书,以母亲的丧事离职。

  等到惠帝即位,拜任太子少傅,加散骑常侍、光禄大夫。太子拜见太后,和娇跟入。贾后让惠帝问和崤:“你以前说我不明白家事,今天你定要说什么?”和崤说:“臣以前侍奉皇帝,曾有此话。话不奏效,是国家的福气。臣敢逃过此罪吗!”元康二年去世,追封金紫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官位如前。谧号简。和崤家产丰富,可与王比,但吝啬,以此被人讥笑,杜预认为和崤有钱癖。以弟弟和郁的儿子和济继嗣,位至中书郎。

  和郁字仲舆,才干和名望赶不上和崤,却以清正干练闻名,历任尚书左右仆射、中书令、尚书令。盗阳陷落后,投靠苞堕,因病去世。

  武陔字元夏,是沛国竹邑人。父亲武周,魏时任卫尉。武陔深沉敏锐有度量,早有声誉,与二弟武韶字叔夏、武茂字季夏孩童时就知名,即使父辈兄弟和乡里老成而有名望的人,也都分辨不出他们的优劣。同郡刘公荣能鉴赏人物,常到武周家,武周让三个儿子出来见面。公荣说:“都是国士。元夏最优,有王佐之才,施展才力去做官,可为司徒。叔夏、季夏不次于常伯、纳。

  武陔年少时喜欢品评人物,与颖川太守陈泰友善。魏明帝时,升任下邳太守。景帝为大将军,引为从事中郎,多次升至司隶校尉,改任太仆卿。先封为亭侯,立五等爵位时,改封薛县侯。文帝很器重他,多次与他评论当时人物。曾问陈泰和他的父亲陈群哪个更优。武陔各说他们的长处,认为陈群、陈泰差不多,文帝同意。

  泰始初年,拜任尚书,掌管吏部,升任左仆射、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武陔以年老是旧臣,名声和官位都很高,自认为无辅佐之功,又在魏已为大臣,不得已而做官,很想辞职,保全节操,当世以为美谈。在任上去世,谧号定。儿子武辅继嗣。

  武韶历任吏部郎、太子右卫率、散骑常侍。亘递以品德和操行著称,名声次于亘瞪,任上洛太守、散骑常侍、侍中、尚书。颖川荀恺比武茂小,是武帝姑姑的儿子,自恃是贵戚,想与武茂结交,武茂不肯,由此结怨。等到杨骏被杀,荀恺当时任仆射,因武茂是杨骏的表兄弟,诬为叛党,于是被害。武茂清廉正直,闻名朝野,一旦含冤而死,天下痛心。侍中傅祗上奏为他申辩,后来追封为光禄勋。

  任恺字元褒,是乐安博昌人。父亲任昊,魏时任太常。任恺年少有见识和度量,娶魏明帝的女儿,多次升任中书侍郎、员外散骑常侍。晋国建立,任侍中,封昌国县侯。

  任恺有治国的才干,大小事情都管。为人忠正,以国家属己任,皇帝器重而亲近他,政事多向他咨询。泰始初年,郑冲、王祥、何曾、荀颢、裴秀等各以老、病回家。皇帝优待宠信他们,不想劳其筋骨,多次派任恺告诉他们旨意,咨询当朝大事,参与议论得失。任恺讨厌贾充的为人,不想让他久执朝政,总压制他。贾充恨他,却拿他没办法。后趁空说任恺忠贞正直,宜在束宫,使照顾太子。皇帝同意,以为太子少傅,侍中照旧,贾充的阴谋未得逞。正值秦、雍贼寇骚扰,天子担忧。任恺乘机说:“秦、凉覆没,关右骚动,这的确值得国家深思。应迅速镇守安抚,使人心稳定。如果不是有威望、有计谋的重臣,无以收复西土。”皇帝问:“谁可担当此任?”任恺说:“买充可以。”中书令庾纯亦说是,于是韶令贾充西镇长安。贾充用萄勖的计谋得以留下来。

  买充既然被皇帝所器重,就想控制权势,而庾纯、张华、温显、向秀、和崤等都和任恺友好,杨珧、王恂、华厅等都和买充亲近,于是朋党相争。皇帝知道后,在式干殿宴请贾充、任恺,对贾充等说:“朝廷应当统一,大臣应当和睦。”贾充、任恺对拜道歉作罢。接着贾充、任恺等因为皇帝已经知道而不责备,结怨越来越深,外表上互相推祟,内心却很不平衡。有人给贾充出主意说:“任恺总管门下机要,得与皇帝亲近,应启奏皇帝令他主持选举,便能渐渐疏远,造就是一个都令史的事情。何况九品人物难弄清,有机可乘。”买充于是称赞任恺有才能,应当主持选举。皇帝没起疑心,还说买充推荐了合适人选。第二天就以任恺为吏部尚书,加奉车都尉。

  任恺在尚书任上,选举公平,尽心尽力,但见皇帝少了。贾充与荀勖、冯鱿乘机进谗言,说任恺奢侈,用皇帝的餐具。买充让尚书右仆射、高阳王司马珪弹劾任恺,于是免官。有关部门逮捕太官宰人检查核实,结果是任恺的妻子齐长公主得到的用作赏赐的魏时的皇帝用品。任恺已被免了官,而诽谤却越来越多,皇帝渐渐疏远了他。但山涛明白任恺为人旷达机敏有才智,推举为河南尹。因治贼无功,又被免官。再次升任光禄勋。

  任恺向来能鉴赏人物,加上对公事尽力、谨慎,很得朝野称赞。但贾充朋党又暗示有关部门弹劾任恺与立进令刘友勾结。事下尚书,任恺不服。尚书杜友、廷尉刘良都是忠于职守的人,知道任恺被买充压制,想要替他申辩,所以迟迟不判,于是任恺和杜友、刘良都免官。任恺既然丢了官,便纵酒享乐,尝尽滋味以保养自己。当初,何劭认为公子奢侈,每次进食必定凑齐四方佳肴,任恺更过分,一餐万金,还说没有可吃之莱。任恺有时去朝见,皇帝又慰问他,他开始不回答,衹是哭。后启用为太仆,改任太常。

  当初,魏舒虽历任郡守,但未被器重,任恺为侍中,推荐魏舒为散骑常侍。至此魏舒为右光禄、开府,领司徒,皇帝走到殿前让任恺授官。魏舒虽以宽宏大量著称,当时人却认为任恺有辅佐之才,而魏舒位至三公,任恺衹是有名无实的九卿,莫不为之愤慨。任恺不得志,最后因忧虑去世,终年六十一岁,谧号元,儿子任罕继嗣。

  任罕字王俭,年幼有家风,才能和名望不如任恺,以善良之举获得声誉,是清正公平的优秀士人。历任黄门侍郎、散骑常侍、兖州刺史、大鸿胪。

  崔洪字良伯,是博陵安平人。高祖崔宫,在汉代很著名。父亲崔赞,魏时任吏部尚书、左仆射,以雅量著称。崔洪年少时以清正严肃出名,耿直遇人,人有过错,就当面批评,过后没有二话。

  武帝朝,为御史治书。当时长乐冯恢的父亲为弘农太守,爱小儿子冯淑,想把爵位传给他。冯恢的父亲去世,冯恢服丧期满,便回乡里,用草编织成简陋的房屋,假装成哑巴,冯淑得以继承。冯恢开始做官为博士祭酒,散骑常侍翟婴推荐冯恢,说他有高尚的操行,超凡脱俗,有古烈士之风。崔洪上奏说冯恢不能带头履行儒者的品德操行,令学生在左右轮流值班,虽有让侯的小善,却不能说盖世无双,翟婴是华而不实之流。于是免翟婴的官,朝廷害怕他。不久任尚书左丞,当时人评价他说:“丛生荆棘,来自博陵。在南为鹞,在北为鹰。”

  任吏部尚书,选官公平,没有私下求情的。推荐雍州刺史却说代替自己任左丞。邵说后来检举崔洪,崔洪对人说:“我推举邵丞而他反而弹劾我,这是挽弓射自己。”邵说听说后说:“过去赵宣子以韩厥为司马,韩厥却以军法杀了宣子的仆人。宣子对各位大夫说:‘可以祝贺我了,我选韩厥是要让他尽责任的。崔侯为国选才,我以才被选,衹以官职为重,都表现得很公正,为什么要说这么不公道的话!”崔洪听说后很看重他。

  崔洪口不言财物,手不握珠玉。汝南王司马亮常宴请大臣,以琉璃钟行酒。酒到崔洪处,他不拿。司马亮问原因,回答:“想到握玉不能快走的缘故。”但的确违背常理,所以是诡辩。杨骏被杀,崔洪与都水使者王佑亲近,因牵连坐罪被黜落。后为大司农,在任上去世。儿子崔廓,散骑侍郎,亦以正直闻名。

  郭奕字大业,是太原阳曲人。年少有大名,山涛称赞他高超不凡有雅量。最初任野王令,羊枯常路过,郭奕感叹道:“羊叔子何必次于郭大业!”没多久又去,郭奕又感叹道:“羊叔子不是凡人啊。”于是送羊祜出界敷百里,被治罪免官。咸熙末年,为文帝相国主簿。这时钟会在蜀反叛,荀勖是钟会的侄甥,小时候在钟会家长大,荀勖为文帝掾,郭奕启奏免他的官,文帝虽不听,但知道他公正。

  武帝即位,初建东宫,以郭奕和郑默为中庶子。升任右卫率、骁骑将军,封平陵男。咸宁初年,升任雍州刺史、鹰扬将军,不久借给他赤幢曲盖、鼓吹。郭奕有个寡妇姐姐,随郭奕去做官,她手下的奴仆有许多犯罪的,于是被人检举。郭奕审查完毕,说:“大丈夫岂能以老姐姐求名?”于是送走不问。当时亭长李含有俊才,但门第低微被大族排挤,郭奕用为别驾,李含后来果然做了大官,当时人认为郭奕能识别人物。

  太康年间,征用为尚书。郭奕有大名声,当朝大臣都排在他下面。当时武帝委任杨骏,郭奕说杨骏度量小,不可委以国家重任。武帝不听,杨骏后来果然被杀。等到郭奕病重,韶令赏钱二十万,每天给酒米。太康八年去世,太常上谧号景。有关部门认为贵贱不同号,谧号与景皇同,不可,请求为穆。韶书说:“谧号所以表彰德行,按谧法固守道德不松懈为简。郭奕忠诚刚毅,廉洁正直,守德不渝。”于是赐谧号简。

  侯史光字型昌,是娄茎抠人。年幼聪明,拜同县型夏为师。举孝廉,州裹用为别驾。尘逦初年,任洛阳典农中郎将,封关中侯。

  泰始初年,拜任散骑常侍,不久兼任侍中。与皇直跑、苞廛拿着符节巡察风土人情,等到回来,汇报情况合乎皇帝旨意,改任城门校尉,进爵临海侯。当年诏书说:“史光忠诚朴素,有正义之心,做过内、外官,恭敬辛劳,任命史光为御史中丞。虽屈居列卿、校尉的官位,也是为了施展他司直的才干。”侯史光在职宽松而不放纵。太保王祥久病没上朝,侯史光奏请免他的官,诏令优待王祥而扣下侯史光的奏章。后来升任少府,在任上去世,诏赐朝服一具、常服一件、钱三十万、布一百匹。等到下葬,又下诏说:“史光刚毅清贫,有廉洁忠诚的节操。家很贫穷,赐赏钱五十万。”侯史光擅长儒学,通晓古代,在任上都有显著成绩,文笔奏章皆有条理。长子侯玄继嗣,官至玄菟太守。去世,儿子侯施继嗣,为东莞太守。

  何攀字惠兴,是蜀郡郫人。在州任主簿。正值刺史皇甫晏被牙门张弘杀害,诬陷他谋反。当时何攀正赶上母亲的丧事,于是到梁州上奏章,证明皇甫晏没有谋反,所以皇甫晏的冤情得以申诉。王浚为益州刺史,用为别驾。王浚谋划讨伐昱迩,派包攀带着奏章到中央,IZl述时机,韶令再次引见,于是命张华舆他筹划讨伐事宜。王浚还派何攀经过羊祜处,面陈伐吴之策。何攀善于传命,皇帝爱惜他,让他参王浚军事。等到茎壁向王坛投降,王运却因晚到一步而生气,想要攻打王浚,何攀劝王浚把孙皓送给王潭,由此矛盾化解。以何攀为王浚的辅国司马,封关内侯。

  改任荣阳令,上奏对国家有利的十件事,很得赞誉。任廷尉乎,当时廷尉卿诸葛冲因他是蜀地人士,轻视他,等到共同审理疑难案件,才开始佩服他。升任宣城太守,还没走,又改任散骑侍郎。荡坠执政,多用亲属,大搞封赏,想用恩惠自卫。剑!以为不妥,便与亘塞共同弹劾他。奏章见《石崇传》。皇帝不采纳。因参预谋划杀握坠有功,封西城侯,食邑一万户,赏绢一万匹,弟弟包逢为平乡侯,侄子鱼逵为关中侯。鱼攀坚决让出所封户和绢各一半,剩余的分给亲戚,基本上没留给自己。升任翊军校尉,不久,出任束羌校尉。征用为扬州刺史,在任三年,升任大司农。改任蛮业刺史,加鹰扬将军,坚决推辞。太常盛塞、左将军工控劝他就职,皇帝手韶又催得急,他却称自己有病而不赴任。

  等到赵王司马伦篡位,派人召见何攀,他越发说自己病重。司马伦发怒,将要杀他,他不得已,带病应召。在洛阳去世,年仅五十八岁。何攀居心公允,为官严肃,鉴赏人物,尊儒爱才。任梁、益二州中正,引用了被埋没的人才。巴西陈寿、阎义、犍为费立都是西州名士,被乡里诽谤,评议了十余年。何攀辩明曲直,洗清冤枉。何攀虽居高位,家很贫穷,没有小妾丫环、舞女乐器,衹做周济穷人的事。儿子何璋继嗣,也有父亲的遗风。

  史臣曰:周幽王、周厉王丧失为君之体,德高者仍怀着进善之心;共工、骥兜在位,至圣不堪忍受。何况志士仁人,难道会随便附和吗!被君主宠爱并被授以官秩,就要想着他的存亡。虽然用金来装饰百口剑,投光抚摸,飞报朝廷,败车依旧在践踏,而进谏国君不容易,讥讽朝臣实在难。刘毅遇到宽容,任恺、和崤两次遭到谗言,详细地观察余下的刚烈之士,也各有自己的想法。像武陔仍把自己当作魏臣,崔洪喜欢却说讲的道理,刘暾劝王弥称霸,何攀听从趟王司马伦的命令,要知君子的人品,可以看他怎样对事。

  赞曰:仲雄初次出任,其忠诚就传遍朝廷。自比诸葛亮,把皇帝比作汉桓帝、漠灵帝。郭奕非难杨骏,任恺谴责贾充。和桥条理顺畅,可作栋梁之材。崔洪门前没有私下谒见的,其名声却飞遍朝野。侯史光、武陔也是辅佐之才。何攀公平,冤枉和酷滥多被纠正。

晋书,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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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传·第十五章原文解释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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