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立福藩
四月初三日(庚申),时潞、周藩泊淮上者,各以宫眷随;独福王孑然,与常应俊等数人流离飘泊。凤阳总督马士英阴使人导之,借淮抚路振飞舟南行。
十四日(辛未),有内官至南京,府部科道等官始知北京被陷确信,上殉社稷;大小惊惶。史可法、张慎言等集高宏图寓,议所尊奉。时潞王、福王并在淮上,姜曰广属意在福王;史可法曰:‘在藩不忠、不孝,恐难以主天下’。逡巡而散。二十一日(戊寅),时新主未定,人望皆在潞王。高杰、刘泽清移书路振飞,问所奉;振飞云:‘议贤则乱、议亲则一,现在惟有福王。有劝某随去南京扶立者,此时某一动,则淮、扬不守,天下事去矣。此功自让与开国元勋居之,必待南部议定;不然,我奉王入而彼不纳,必且互争,自不待闯贼至而自相残败事矣’!南京文武大臣齐集中军都督魏国公徐宏基第,议推戴讨贼。时惠王、桂王道远难至,潞王、福王、周世孙各避贼舟次淮安。马士英独念福王昏庸,可利为之;内贿刘孔昭、外贿刘泽清,同心推戴,必欲立之。移书史可法及礼部侍郎吕大器,谓:‘以序、以贤,无如福王。已传谕将士奉为三军主,请奉为帝’;且责史可法当主其议。可法、大器持不可。二十二日(己卯),可法治兵于浦口。二十六日(癸未),高宏图、姜曰广、李沾、郭维经、诚意伯刘孔昭、司礼太监韩赞周等复捱次进见,对勋臣恸哭;素衣角带,群臣行礼,皆以手扶,待茶款话,极其温和。言及迎立,即力辞;言‘封疆大计,惟仗众先生主持’。五月戊子朔辰刻,福王自三山门登陆。由城外至孝陵,乘马;入西门享殿祭告,以东门内御路也。拜谒罢,问懿文太子寝园?遂诣瞻拜。既毕,从臣集朝内会议;独大器后至。时以潞王伦次稍疏,福王有在邸不类事,莫之敢决;李沾奋袂厉声曰:‘今日有异议者,以死殉之’!刘孔昭、韩赞周力持之;孔昭又面骂大器不得出言摇惑。议遂定,乃以福王告庙。因先修武英殿,是日即具公启迎王;而可法督师江上犹未回。
四月二十七日(甲申),南京礼部司务齎百司公启迎福王于仪真,王得启即行。二十八日(乙酉),徐宏基等迎王于浦口。二十九日(丙戌),午刻,王舟泊燕子矶。三十日(丁亥),南京诸臣见王于舟次。王角巾葛衣,坐寝榻上;旧枕敝衾,孑影空囊。从行田成诸人,布袍葛履,不胜其困。王答兵部书谓:‘国母尚无消息,宫眷未携一人;初意欲避难浙东僻地,迎立决不敢当’等语。从正阳门进城至东华门,步行过皇极殿,谒奉先殿,出西华门;以内守备府为行宫,驻跸焉。文武进见,王惶赧欲避。史可法‘言殿下宜正受’;遂行四拜礼。王传上殿,商战守之策;刘孔昭暨诸勋侯甚有德色。可法奏对良久,魏国公徐宏基、内守备各有奏;群臣乃退。是日,王辇所至,都民聚观;生员及在籍官,沿途皆有拱迎者。有云:先一日,两大星夹日;本日五色云见。
大星夹日、五色云见,似为南都之祥;而后事如此,是时摄政王初入燕,星云殆大清朝之瑞乎?
福王登极
五月初二日(己丑),南京诸臣谒福王于行宫。灵璧侯汤国祚以户部措饷不发为言,其词愤怒;太监韩赞周叱之起。吕大器呵言:‘此非对君礼’!御史祁彪佳言:‘纲纪法度,为立国之本’。吏科李沾言:‘朝班宜肃’!彪佳又言宜早颁大号、敬天法祖诸事。王皆允之。群臣退,俱会议于内守备家;议监国、登极,咸以先行监国为便。张慎言曰:‘国虚无人,可遂即位’。可法密曰:‘太子存亡未卜,倘北将挟以来,奈何’?刘孔昭曰:‘今日既定,谁敢更移?请正位’!可法曰:‘缓几日无妨’。彪佳曰:‘监国名正;盖愈推让,益彰王之贤德。且总师讨贼,申复国耻,示海内无因以自利之心。而江北诸大将使共预推戴,则将士亦欢欣;然后择吉登大宝,布告天下’。吕大器、徐宏基皆然之。遂定监国,以金铸“监国之宝”。
是日,诸大臣面奏劝进,王公百官升殿议。王辞让愈坚,谓‘人生以忠孝为本。今大仇未报,是不能事君;父遭惨死,母无消息,是不能事亲:断无登位之理’。言讫涕泣。又言:‘东宫及永、定二王见在贼中,或可致之;且桂、惠、瑞三王皆本王之叔,听诸先生择贤迎立’。科道官奏迎立之意,彪佳以人心天意为言。王逊谢如前,令百官退;止留兵部及内守备进内议事。少顷,再入班,上劝进第一笺,吕大器跪奏。王传旨:‘暂领监国’。百官退。少顷,又进第二笺;王命传进,乃手书批答:‘仍领监国,余所请不敢当’。
初三日(庚寅),百官朝服,王行告天礼。其祝文焚时,飘入云霄;众以为异。王升殿,百官行四拜礼,魏国公徐宏基跪进“监国之宝”;王既受讫,再行四拜礼,乃退。早间,有传得后日即登极者;史可法以人言摇摇,亦欲再劝进。祁彪佳力争,谓‘监国不两日即登极,何以服人心’!乃止(“编年”、“遗闻”俱载初四日监国;而“甲乙史”及“日记”又载初三日进“监国宝”,姑从之)。
十一日(戊戌),群臣第三次劝进;王令旨:‘这所启,予屡谕甚明,何又连章劝进!先生等惓惓忠爱,无非从宗社起见;予不忍固违,勉从所请。候择吉举行。该部知道’。十五日(壬寅)辰时,福王即帝位于武英殿;诏以明年为“宏光元年”。
附记:‘时予入城,或问曰:‘闻新皇帝止有八个月天下,信乎’?予曰:‘未知也’。及明年五月帝遁,甫一载。而豫王率师南下,则春月也;天命所归,实止八月耳’。传为无锡费国瑄语;瑄颇通天文,顺治乙丑进士,今选余杭令。
宏光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国家受天鸿祚,弈世滋昌;保大定功,重熙累洽。自高皇帝龙飞奠鼎,而已卜无疆之历矣。朕嗣守藩服,播迁江、淮;群臣百姓共推继序,跋涉来迎,请正位号。予暂允监国,摄理万几。乃累笺劝进,拒辞弗获;谨于五月十五日祗告天地、宗庙、社稷,即皇位于南都。猥以藐躬,荷兹神器。惟我大行皇帝英明振古,勤俭造邦;殚宵旰以经营,希荡平之绩效。乃潢池盗弄,钟虡震惊;燕畿扫地以蒙尘,龙驭宾天而上涉。三灵共愤,万姓同仇。朕凉德弗胜,遗弓抱痛;敢辞薪胆之瘁,誓图俘馘之功!尚赖亲贤僇力劻勷,助予敌忾。其以明年为宏光元年,与民更始,大赦天下。所有合行事宜,开示于后:
国政二十五款
一、在京文武各官,俱照原官加一级;无级可加者,晋勋阶一级,给与新衔诰命。在外督抚、监司、守令,俱照新衔给与。应得诰命,有碍于典制、封典不得自遂者,准请明移封。
一、前朝文武大臣,有劳绩可纪、品行可师而幽光未阐、谥荫未全者,该部即类题补。
一、在籍阁臣暨六卿之长,年六十以上者存问;其有遣配及闲住者,俱复原职。该抚按奏明存亡,三品以下先行豁罪;其中创艾日久、情可矜原者,着吏部行文抚按从公采访,列名报闻,分别酌用。该部亦发访单,确行察覈公论佥同,据实奏闻报用;不得藉端燃灰,致滋幸滥。
一、诸藩有流寓失所者,行各抚按善为安置;除南直不列藩封外,如浙之台州、处州、闽之邵武、汀州、广之南雄、韶州等郡,酌议来说。一、宗室在南京者,名粮宜按时给发。其管理约束有年,准加敕优奖。
一、公侯伯共五十余人,北都沦陷,亡者甚多;今现在不过十余人。所有应得常禄,往日本、折三七关支或本、折中半兼支者,俱于折色中各给本色一半,每石折银七钱,以示厚意。
一、累朝及现在公王所出子孙,各荫一子入监读书;如无当荫者,准于原荫武职上量加一级,兵部即与题复。
一、七十以上年高有德者,府县申报抚按。已冠带者,仍作旌异;未冠带者,给与冠带。其细民,于元年量给膳米,以称朕养老至意。但不得因而徇滥,因而诈扰。一、忠义殉难者,该抚按确察题明,准与赠恤、荫谥;还与建祠有年远未沾恩者,照例一体行;不得需索留难。一、举人以字句蒙摈及停科者,俱准于宏光元年给凭赴部会试;其行止有碍、无关伦理者,该抚按奏明,一体会试。
一、各府州县廪生例得恩贡,务收真才,以需后用;不拘年例。
一、赴京举贡、生监等道途寇阻、资斧维艰者,合行考录,以疏淹滞。五年则减一年,举贡、监生仍照旧例行。
一、换授、保举、副榜特用等项,以后尽行停止。系副榜、廪生、监生出身或经荐过者,照旧量用;不得过抑,以塞贤路。
一、山林草泽下僚贱吏,有真正奇才异能、堪以匡时御乱者,除前谕已颁抚按行各属从公察报外,今仍着在京科道、阁部等衙门一体从公保举,确定人数,以凭拔用。如徇情贿嘱,事后发觉及试验罔效者,举主连坐。
一、北直、山东、河南、山西、陕西、辽东等处文武官生,义不从贼在南者,除文官现任废籍听吏部察明推升赴用外,其生员流寓无归、进取无路者,俱赴礼部报名;仍取乡官印结及各生互相保结,照各省直地方廪、增、附名色分寄应天府学,学臣一体考试作养,以示优恤士子之意。其武弁指挥、千百户等,如有真正袭替号纸脚色,许赴本部察验明确,准附在京各卫寄俸,勿令失所。
一、陷贼各官,本当戮窜;恐绝其自新,暂开一面:有能返邪归正者,宽其前罪;有能杀贼自效者,准以军功论。
一、钱粮屡赦宥,民未沾恩;在民者惟利顽户,在官者惟饱奸胥:朕甚悯焉!今于宏光元年,不论本色、折色,量蠲一分;其本色,仍改折二分。除北直、山西、陕西全免五年,山东、河南全免三年外,其江北、湖广蠲十分之五;其江西曾蹂躏地方,抚按察明,照四川蠲十分之三;其辽饷名色尽行蠲免。南粮作何归并?该地方官从长计议,务苏民用。俟大仇既复,朝廷尚有浩荡之恩。
一、漕粮原系永折地方,非比暂折、灾折内有虚粮、沙瘠、滩江等情。当时议折之故,已经酌处三、四;今后当还改折。其有罚兑副米等弊,尽行厘革。
一、新诏宽民间交易,如买置田产、房屋等项,皆民脂膏。先年税契不过每两二分、三分,今加至五分,吏胥索买契尾,又索加耗;且业主屡更,重复报税,不一而足。自后准以五年推收、十年大造为则,每两止取旧额三分。如未至期者,不许奸胥妄报,指诈害民。
一、开垦屯粮,屡旨激劝,未见成效;皆因新垦未熟,而催科迫之。自后不论军民人等,有能垦废为业、不费在官一文一粒者,即三年成熟后,据亩升科;止照本县额定升合,征取一半、永减一半,以示鼓舞招抚,永着为令。
一、内外监追、还官入官给主赃物问已成案已经完纳者,依例减等发落;其真正犯监追已故家属代禁、财产尽绝者,开其所犯情罪,奏请定夺,系给主赃径行豁免。
一、内外衙门现监囚犯,有情可矜疑及人命在辜限外者,覆审是实,比照热审例俱免死,发边卫充军;军改徒、徒改杖、杖释放。
一、小民罪犯各有正律,除真正强盗、人命法不应赎外,其余徒、杖、笞者折赎,原不定例。近因军兴费繁,院道府动云有司设处,凡一切讼狱,不论事之大小、曲直,但以犯者身家厚薄为差等,借题措饷。院道府官动罚千金、万金,州县官动罚数百石米或百石折银,以充军需;究无实济,致小民倾家破产,性命随之。如此虐政,宜痛革。
一、上供柴炭,该部酌量数目,专官采办;不许派扰商民。其供祀孝陵及诸祀典煎盐等项柴斤,仍照洪武二十六年例,龙江、瓦屑二关抽分;不得多抽,以滋商民之害。
一、恩赦以登极为准;诏到日,各抚按星速颁行各郡县,务令挂榜通知;仍刊刻成册,里甲人给一本。如官胥猾吏匿隐虚情支饰以图侵盗,诏差官同巡按御史访明究问。
于戏!宏济艰难,用宣九伐平邦之政;覃敷闿泽,并沛三驱解网之仁。新綍涣颁,前徽益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崇祯十七年五月。
先是,初二日,诸臣议赦书蠲免。史可法曰:‘今天下半坏,正赋有限;军饷繁费,恐未可尽除’。二十二日,淮抚路振飞宣“登极诏书”于民间,有新旧钱粮赦免之条;众情欢腾。
会推阁臣、冢臣及诸臣升擢
五月初二日,摄吏部史可法邀请诸臣会议阁员及冢臣。旧例:五府不入班行;时恐不和,乃共商之。群推可法及高宏图、姜曰广为相,而以冢宰属张慎言。慎言曰:‘吾老矣!愿安于总宪’。徐宏基曰:‘张公内阁、高公冢宰,似极相宜’。刘孔昭攘臂欲得内阁,可法曰:‘本朝无勋臣入阁例’。孔昭曰:‘即我不可,马士英有何不可’!诸臣默然。又议起废,竞推刘宗周、徐石麒等。孔昭特举阮大铖等;可法曰:‘此先帝钦定“逆案”,勿庸再言’!初三日,马士英率高杰等拥兵临江,称十万众,欲威劫留都诸臣。文武臣会推史可法、高宏图、马土英皆东阁大学士,张慎言吏部、周堪赓户部各尚书;又推词林姜曰广、王铎为东阁。高、刘二帅书至,请可法渡江,欲其卸权于士英也。
初六日,兵侍郎吕大器转吏部;起练国事户部、贺世寿刑部、何应瑞工部各侍郎,刘士祯通政使。
初八日,起刘宗周左都御史。张慎言荐起顾锡畴等;起倪嘉庆、华允诚、叶廷秀补吏部司官。
初九日,马士英自请入朝,拜疏即行。
初十日,李沾、张元始、沈胤培、左懋第、钟斗、李清为都给事中,罗万象、陆朗、熊维典、张希夏、钱增、姜应甲、马嘉植、王士鑅、黄云师为给事中。
十三日,张国维原官协理戎政。起徐石麒左都御史、解学龙兵左侍郎、张有誉督仓侍郎、王廷梅应天府尹、郭维经府丞、朱之臣太常卿、左懋第少卿、李沾提督四夷馆少卿。吏部欲以李沾为操江,沾故善刘孔昭,惧分其任,乃求可法得典属国。维经积劳于扞掫,都人赖之;骤难其代,令仍摄巡视。沾嗾维经劾冢宰有私,旋知误引罪;而沾憾冢宰不已。以其清望,不敢显忤,因加色于少宰;吕大器思逐之。召王重补稽勋;时铨曹乏员,张慎言以重在金坛可立至,故推之。李沾言:‘不可。是受我贽四十金者’。
慎言曰:‘仆起家三十年,所贽十三金而止;公安得以四十金贽乎?仆老矣,须旧铨郎乃解事。又地近,其人廉否,仆自有提衡,不能混也’!沾益衔之。召谪籍科道章正宸、杨时化、裘恺、庄鳌献、熊开元、姜采、马兆羲、詹尔选、李长春、张瑄、郑友元、李模、乔可聘、李日辅等原官起用。
十四日,起许誉卿光禄卿。
十五日,进内官韩赞周秉笔司礼、卢九德提督京营。
十六日,命士英掌兵部。士英未尝奉召,自入朝;不欲出镇。史可法知其意,自请督师江北以避之。起顾锡畴礼部尚书,黄道周、高倬吏、工部各右侍郎,罗大任祭酒。左懋第右佥都,巡抚应天;侯峒曾左通政、郑瑄大理卿。十七日,忻城伯赵之龙提督戎政。起田仰抚淮、扬。召楚督袁继咸陛见。
十八日,史可法辞朝,命文武官郊饯。自可法离京,刘孔昭略无忌惮,而高、张俱不能安其位矣。
二十日,可法开荐举人李遽主事、何刚军前监纪。
二十四日,设勇卫营,太监韩赞周节制之。都督徐大受兼总兵,郑彩分管水陆舟师。
二十五日,加恩翼戴诸臣:公徐宏基、伯刘孔昭、方一元、焦梦熊、郭祚永,侯朱国弼、柳祚昌、汤国祚,太监韩赞周、卢九德各陛赏世荫。
二十九日,以陈子壮为礼部尚书,徐汧、吴伟业少詹,管绍宁詹事,陈盟右庶子(“甲乙史”)。
“遗闻”云:以宗敦一为山东道、郑坤贞山西道、黄耳鼎广西道、梁士济江西道、周灿浙江道、周一敬福建道、潘世奇湖广道、王燮河南道、杨仁愿云南道、邓起龙贵州道、黄澍四川道(为楚监军)、白抱一陕西道;又贺登选、陆清原、任天成、霍达、左光先、李挺、刘达、吴文瀛、陈丹衷、阮正中、郑封、刘文渤、杨羽化、成勇等各点用。又调总兵官郑鸿逵、黄蜚镇守镇江,吴志葵驻防吴淞,黄斌卿驻防上江;敕御史祁彪佳等分行安抚江、浙。
马士英,字瑶草;贵州府贵阳县人,崇祯辛未进士。本广西梧州府藤县人。与袁崇焕同里,居北门街;又同辛卯年生。士英本姓李,五岁时,为贩槟榔客马姓者螟蛉而去,故遂从其姓。明末,予邑人有亲见马建坊于藤县,尚未就。其为人手长智短、耳软眼瞎者。
王铎,字觉斯;河南孟津籍,山西平阳府洪洞县人。
张慎言,字藐姑;山西阳城人,万历庚寅进士。姜采,字乡野;山东莱阳人,崇祯辛未进士。初为仪真令。
张煊,字葆光;山西介休人,崇祯戊辰进士。陕西道御史。
白抱一,字函二;北直南和人,保举恩贡。林县令。
乔可聘,字圣臣;南直宝应人,天启壬戌进士。
陈丹衷,号涉江;应天人,崇祯癸未进士。御史。
史可法请设四镇
五月十二日(庚子),史可法言:‘从来守江南者,必于江北当酌地利,急设四藩。以淮、扬、泗、庐自守,而以徐、滁、凤、六为进取之基;兵马、钱粮,皆听自行征取。而四藩即用黄得功、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为我藩屏,固守江北;则江南之人情自安。黄得功已封伯,杰、泽清、良佐似应封伯;左良玉恢复楚疆,应照得功封侯。马士英合诸镇之功,爵赏似难异同;卢九德事同一体,听司礼监察叙’。十七日(甲辰),可法又奏“四不可无”;疏曰:‘臣与高宏图、姜曰广、马士英谨议得新增文臣,有协理戎政、协理操江二员;新增武臣,有京口、九江二镇。此外,则上江抚臣,现议增设。又议得江北与贼接壤,遂为冲边,议设四镇,分辖其地。有四镇,不可无督师;督师应屯驻扬州,居中调遣。其四镇,则设于淮扬、徐泗、凤寿、滁和,各自画地。封总兵官刘泽清东平伯,辖淮、海,驻于淮北;以山阳、清和、桃源、宿迁、海州、沛县、赣榆、盐城、安东、邳州、睢宁十一州县隶之,经理山东一带讨招事。封总兵官高杰兴平伯,辖徐、泗,驻于泗水;以徐州、萧县、砀山、丰县、沛县、泗州、盱眙、五河、虹县、灵璧、宿州、蒙城、亳州、怀远十四州县隶之,经理河北、河南开、归一带招讨事。总兵官刘良佐广昌伯,辖凤、寿,驻于临淮;以凤阳、临淮、颍上、颍州、寿州、太和、定远、六安、霍邱九州县隶之;经理河南陈、杞一带招讨事。晋靖南伯黄得功靖南侯,辖滁、和,驻于庐州;以滁州、和州、全椒、来安、含山、江浦、六合、合肥、巢县、无为州十一县领之,经理光、固一带招讨事。各设监军一员,一切军民皆听统辖、州县有司皆听节制、营卫原存旧兵皆听归并整理。所辖各将,听督师荐举题用。荒芜田土,皆听开垦;山泽有利,皆听采开。仍许各于境内招商收税,以供军前买马、制器之用。每镇额兵三万人,岁供本色米二十万、折色银四十万,悉听各属自行征取。所取中原城池,即归统辖。寰宇恢复,爵为上公与开国元勋同,世袭。贼在河北,则各镇合力协防淮、徐;贼在河南,则各镇协守泗、凤;贼在河北、河南并犯,则各镇严兵固守。其凤阳总兵,应改副将一员。计共六百余万,及察每岁所入约米二百四十万、约银五六百万,除各兵支用外,所存亦自无多也。所望诸臣核实兵、实饷之中,为实战、实守之计;御于门庭之外,以贻堂奥之安。则中兴大业,即在于此矣’。
此亦寓调于进取之意。愚谓即效古藩镇法,亦当在大河以北开屯设府;岂堂奥之内,而遽以藩篱视之!
时高、刘等封伯爵,而黄、左晋侯爵,仍荫一子锦衣卫正千户世袭。又旨云:‘马士英保障东南,肤功更着;着加太子太保,荫一子锦衣卫指挥佥事世袭。卢九德功一体,着司礼监从优议叙’。
黄得功黄得功,字虎山。貌伟,胡髯两颐倒竖;膂力绝伦。微时,驱驴为生计。有贵州举人杨文骢、周祚新北上,于浦口雇其驴;初不知为豪杰也。道经关山,突遇响马六人。文骢、祚新等亦闲弓马,欲与之敌;得功大呼曰:‘公等勿动,我往御之’。时杨家人亦颇材武,已于驴背跃下,行李与牲口重数百斤,得功一手挟驴,一手提行囊,突扑响马,响马大惊,乞止之;且曰:‘有言相告’。得功不听,扑击如故。响马急齐下马罗拜,‘老兄真英雄,吾辈愿拜下风,勿失义气’!得功方止;亦拜曰:‘我不愿为此,只放吾等过去可也’!响马请姓氏,得到坚不与言;既而曰:‘姓黄,呼为黄大’。响马遗以金;得功不受,乃去。杨、周两孝廉见其勇而有志,待如兄弟。及南回,告于马士英。士英觅至,为之婚娶;延武士,教以兵法。及莅任凤阳,即用为旗鼓。堵截流寇,建功河北,升副总戎。军中尝乘黑驴,呼为“黄大刀”,甚畏之。于是庐、凤一带,贼不敢久驻。
附记遗事:大学士蒋德璟曰:‘挂印总兵爵虽大,然庭参宰相时,相不出迎,居位受拜;拜讫,相始出接,延入后堂,乃行宾主之礼。时高、刘三镇皆行此,独得功来见,拜入后堂,仍行跪礼。此固忠义之气,亦以昔日在吾门下故也’。盖武臣曾于文臣门下奔走出身者,后虽贵显,必行跪见礼。太祖旧制:凡宰相阅边,虽总兵封侯必戎服庭参,揖于槛外;所以尊相体也。宏光时,史相督师,四镇将谒,私议见礼;得功曰:‘有旧制在’。高、刘等曰:‘吾辈已封侯伯矣’。得功戎服先入,高、刘不得已,亦戎服继之。于此知得功勇而知义。
得功贫时,豢鸭池塘,其数日减,久之几尽。得功怒,将水戽竭,捕一巨鳝,长可数尺、围五寸许;烹食之。体貌倏易,顷成伟丈夫,亦不自觉力多也。及浴,手绞巾布,忽断裂;始知之。予叔君衡公昔在仪真,闻门外喧闹,出见所舁铁鞭,鞭每重三十斤、双鞭则重六十斤矣;此得功在马上所运者。得功有猎犬三十随马走,甚捷。在六合时,每使小卒以金锣戴额上,得功射之,百发百中,而人不伤。众呼为“小由基”。
得功善饮细酒和火酒,可饮五十斤。临阵时,以扎巾紧缚,目瞳突出;饮半酣,方入阵,所向无前。扬人云:‘得功驻仪真,治兵严整。曾遣四十骑白事于史相,道经高营被劫;得功怒,卒兵驰扬,杰与战。时杰兵盛,得功被围;适弟黄蜚等至,杰兵始退。已复战,得功临阵,杰部将号黑虎子者最骁勇,出战;蜚发烟铳,黑虎子目眩,得功鞭碎其首而死。杰惧收兵;适史相至,杰偿得功马,始罢兵’。战场在扬州城外荒地埂子上;然埂子街进城即是,非城外也。
初,仪真举人李洪甲宦囊甚厚,营建壮丽。有相者曰:‘此屋必出一封侯者居之’。传至于孙,适得功莅镇,居其宅凡九阅月;而形家之言始验,亦异矣。得功贱时,有饭肆老妪厚遇之;得功感其意,拜为母。及贵,挈至仪真。妪卒,葬于方山,四镇合兵数万送之;旌旗蔽野,仪卫眩目,郡邑荣之。初,得功在河北,阵前马惊几蹶;适一人持之得不堕。得功问之,对曰:‘小卒任姓’。问其名,对曰:‘无’。得功见其严冬尚无裤,即名之曰“有裤”;意欲厚酬之也。及得功镇仪真,任已为锦衣守备,驻六合矣。未几,升参将;继升副总戎,赐蟒玉。
刘泽清
刘泽清,字鹤洲。白面朱唇,貌颇美。崇祯时,为总兵官。癸未七月,请于青、登诸山开矿煎银;着巡抚设法。甲申二月,移镇彰德。贼警急,召吴三桂、唐通与泽清等将兵入援;三桂、泽清不奉诏。三月,兵科韩如愈奉差至东昌,泽清遣兵杀之;曰:‘尚能论我主将否也’?为山东总兵,虚报捷,赏银五十两;又诡言堕马被伤,复赏药资四十两。命即扼真定,泽清不从;即于是日大掠临清。统兵南下,所至焚劫一空。三月十六日上泣,方、魏二相请对封清为安东伯,上不应。五月十二日,泽清以数百人大掠瓜州。淮安自路振飞、王燮同心戮力,颇成巩固。振飞去后,泽清突来盘踞,散遣义士,桀骜者藉之部下,抢劫村落一空。与淮抚田仰,日肆欢饮。北兵南下,有问其如何御者?泽清曰:‘吾拥立福王而来,以此供我休息;万一有事,吾自择江南一郡去耳’。八月,泽清大兴土木,造宅淮安,极其壮丽;四时之宝俱备,僭拟皇居。休卒淮上,无意北往。田仰犹屡为请饷;宏光以东南饷额不满五百万,江北已给三百六十万,岂能以有限之财、供无已之求!命仰与泽清通融措辨。
泽清曾杀其叔副总兵刘孔和。孔和,故大学士鸿训子;泽清初为其狎客,及后势盛,反抑孔和属役之。一日,以所作诗示和曰:‘好否’?孔和戏曰:‘不作尤好’。泽清色变。无何,遣孔和以二千人渡河;忽檄召至,斩之。所部二千人,汹汹不服;令别将击斩之,无一人存者。其凶暴如此。
昔霍去病云:‘匈奴未灭,无以家为’!李西平云:‘天子何在,敢言家乎’?宜其立大功、成天下大名也。泽清当乾坤颠覆、大敌在前之时,即卧薪尝胆,犹惧不济;乃大兴土木,真处堂燕雀耳。愚昧若此,堪为将乎?他事抑勿论矣!
刘良佐
刘良左,字明辅;大同左卫人。初与高杰同居李自成麾下,杰护内营、良左护外营。后杰降,良左亦有归朝意。未几,降。崇祯十四年,曾破贼袁时中数万众,历官至总戎。素乘花马,故世号“花马刘”里。
先君子云:‘昔刘良佐未显时,居督抚朱大典部下。忽为所知,加以殊恩,屡以军功荐拔,遂至总戎;亦一遇也’。
甲申六月六日(壬戌),刘良佐开镇临淮,士民张羽明等不服,临淮士民戈尚友等亦奏叛镇环攻;命抚按调和之。
高杰
高杰,字英吾;米脂人。初为李自成先锋;后与自成后妻邢氏通,惧诛,遂偕以归降,隶秦将贺人龙麾下。孙传庭督秦中,令杰与白广恩为前锋。二将各不相下,遂溃;潼关不守。
甲申春,调赴李建泰军前;未至,闻建泰兵溃,遂抢河东一带,由山西、河北率兵南下,大肆劫掠。抵扬,欲入城,扬人畏惧,为罢市,登陴死守。杰攻之,多杀掠。四月二十八日(乙酉),杰围扬州困之。五月初五日(壬辰),杰兵大掠江北,声言欲送家眷安顿江南;约刘泽清刻日南渡。史可法议发户部一万两,遣职方郎万元吉前谕各镇,分别犒赏。初六日(癸已),太仆少卿万元吉言:‘扬州、临淮、六合,所在兵民相角。在兵素少纪律,在民近更乖张。遂致一城之隔,民以兵为贼,死守不容;兵以民为叛,环攻弗释。猝有寇至,民必至于惊窜,真今日莫大之忧也。江北郡邑接连山东、河南,贼骑处处可到,势必需兵堵剿;臣等虽有爱民之心,无销兵之术。就中调停,惟是官兵经过驻札地方,使城外居民尽移城内,空下房屋,听各将领派兵住宿,严禁毁伤;其蔬菜等项,仍谕城内居民尽出城外有无贸迁,有司会同各将领共相防护,严禁抢掠。如此立法,自然民不苦兵、兵不恨民。臣前监军楚、蜀时,行之甚效。其在今,何独不然’云云。
万疏,“大事记”载六月二十四日;而此则从“甲乙史”也。予闻史督辅行师时,亦令贤能将领预往歇宿去处,将房屋料定,安置兵将若干;分贴标明,书“某营某将宿此”。到则认标而止,无有抢攘;此良法也。
五月七日(甲午),扬州士绅王傅龙奏:‘东省附逆,河北悉为贼有,淮、扬人自为守。不意贼警未至,而高兵先乱。自杰渡河掠徐,至泗、至扬,四厢之民何啻百万;杀人则积尸盈野、污淫则辱及幼女。新旧城环围,绝粮已经月余。何不恢已失之州邑而杀自有之良民也’!十六日(癸卯),杰屯兵扬州城下。淮抚黄家瑞漫无主张,守道马鸣騄昼夜督民守城,集众议事;进士郑元勋与杰善,亲诣高营解纷。遂入城,劝家瑞放高兵入城,便可帖然。谓杰有福王札,命驻扬州;宜善御之,毋撄其暴乱。士民哗曰:‘城下杀人如是,元勋不见耶’?元勋强为杰辨,众怒指为杰党;且曰:‘不杀元勋,城不可守’。遂寸斩之城楼。鸣騄疾走泰州。杰恨;攻益力。史可法以义喻解之,始移驻瓜州。及设四镇,杰卒驻扬:泽清驻淮,良佐驻凤、泗,黄得功驻庐。得功心薄之,因提兵争淮、扬,与杰战;不胜。朝廷闻之,升万元吉太仆少卿,监江北军解之,始各罢兵。隶杰于史可法标下,为前部总兵官。
“甲乙史”云:五月十八日(乙巳),万元吉言:‘臣奉命犒师,沿途兵言构祸,寸步皆阻;扬州民尤甚,闭城登陴已十余日。乃兵与民相杀,民又与兵相杀;成何纪律?顷接水营将张士仪言:“寇奔清河,官兵击烧贼舡殆尽。若高、刘、黄将潜师以济,一鼓歼之,即可称中兴第一功也”’。初,黄得功分地扬州,高杰、刘泽清以繁富争之;纵兵淫掠,扬人大哄。得功兵至天长,杰、泽清欲拒;又值李栖凤、高文昌兵至,众心汹汹。元吉移得功书,期共戮力王室;得功自明无他,欲联络各镇鼓勇杀贼。元吉以得功书驰示杰等,始肯相戢。然杰部悍,终不自制。
二十三日(庚戌),高杰疏言:‘奉旨分防,扬仪人登陴、罢市,抚道不出;伪将董学礼又入宿迁。臣进退无所,乞赐应住何地’?
六月初二日(戊午),扬州难民盛运开奏扬民横遭焚劫;上谕以‘百姓当仰体朝廷不得已之意;该镇忠勇名帅,督辅既到自妥’。
初六日(壬戌),史可法以高杰悍不可制,身入其营谕之。见留不能出,尽夺其兵,仆从多散。自是,章奏俱经邀阅,权遂不振。
“大事记”云:六月初八日,史可法奏“悍民惨杀乡绅疏”曰:‘镇臣高杰之率兵南下也,扬人实未预知。初到之时,不无骚扰;及镇臣既至,取犯兵斩以徇,日不下数十人,地方官可以谅矣。乃抚臣黄家瑞漫无主张、道臣马鸣騄一味偏徇,听城中百姓日守河边草际,取零兵而杀之;用是结衅愈深,竟不可解。乡绅郑元勋亲到高营,所以为百姓之心无所不至。而百姓反谓通同播害,乘元勋一言之误,当抚臣坐次操戈而群杀之,至于碎其身首;抚臣之威令谓何?至于道臣始则乖张、复又畏缩,今避于泰州矣。骂兵、杀兵以为爱民,而不知适以害民!臣于二臣,不能无憾。伏乞敕下处分,以谕三军、以谕百姓;一面察其首恶,一重创之,庶几纲常不至尽坏’。上谕:‘该部议处’。
黄、马二公为地方受过,父老诣阙保任;上优诏恕之。已复乱臣正法,黄公为元勋恳恤;尤见厚道。
二十六日(壬午),史可法奏“兵民两便书”曰:‘镇臣高杰之兵,奉旨驻扬,而扬人坚不肯纳。盖从前既有仇隙,则向后不无提防;虽严令驱之,不能动也。臣前急于渡江,原欲了当此事,即当讨贼西行;不意兵民扞格,竟不能解。扬人惟利兵去,各兵惟愿驻扬;而好事者遂造为不根之言。如镇臣黄得功到仪真,本为安插家眷;而谓之曰:‘此乃与尔兵为难者’!于是高兵移扎于野以待之。及臣至。则又谓之曰:‘此来非真心为尔’!以致兵疑臣、将疑臣,即镇臣杰亦似疑臣;臣惟处之以坦、待之以诚。数日之间,镇臣杰亦似谅臣心事矣。昨与臣面议,将兵尽驻城外,止镇臣家眷入城,携二、三百人自护;臣以为可行矣。而城内之人终不允;臣正踌蹰无计,适有为移驻瓜州之说者。瓜州距扬州仅四十里,即江都县所辖也;驻瓜州,犹之驻扬州。且有城、有水可以自卫,而资给日用较之扬州尤便焉。惟时为镇臣刘泽清标下官兵所驻,必刘兵移住淮上,而后高兵可来。臣商之镇臣,镇臣遂诺;盖深感皇上恩遇之厚,不欲以家口之故,致成兵民水火之形、耽误练兵剿贼之事也。镇臣用意如此,臣甚重之。镇臣在瓜州、臣在扬,调停于兵民之间,渐为释其猜嫌,同归于好,未必扬州之必不可居也’。
郑元勋,字超宗;南直歙县人,籍扬州。天启甲子,乡魁。崇祯癸未,进士第三人;旋假归。高杰至扬,扬人闭门拒守;杰怒,将攻城。公单骑往谒,陈说大义;杰掣兵于五里外,以待犒赏后行。越日,暂启两门;乃好事者复取城外游兵翦之,以利其橐。杰益怒,积不可解。公请迎原任蓟督王永吉至郡,往为纠纷。杰以扬民先杀起衅为辞,且请与中丞约:曲在兵者,镇斩之;若曲在民者,抚斩之。永吉以杰言传覆公。二十五日,公登城南,与抚道议事,万众俱集。公谓如高杰言先杀启衅,诚当禁惩;否则,构祸且不测。众以高兵杀人,罪不容逭;公曰:‘亦有杨诚戕贼者,岂尽由高镇耶’?言未毕,渠魁张自强、王柱万、陈尝等大呼:‘郑宦通贼,曲为解宽;吾侪若不下手,势必尽遭屠灭’!于是利刃攒集,遂遇害。义仆殷报以身护主,同被创死。盖营将有杨诚者,标兵多不法,往往杀越人于货,故指及之;而众误认“杨诚”为“扬城”,公遂及于难。先五日,南都授公兵部职方主事,竟未及拜官云。史可法疏参;越数日,抚臣斩前三渠魁于市,并杖其党毙之。自后,扬人常夜见公于城上,峨冠、绯袍指挥而过,若天神然。诗画妙天下,所著有“读史论赞”、“英雄令终录”、“英雄恨”、“左国类函”、“文娱初、二集”行世。
附记:杰得城内百姓则杀之,若居城外者截右耳,杀人甚众;米物腾贵,民不聊生。扬之属邑泰兴,故抚朱一冯家在焉。杰兵入,启地三层,得藏金八十万而去;朱以是贫困,将所居宅庐悉鬻于同邑绅士李寓庸云。刘宗周论时事
甲申六月,起刘宗周都察院左都御史。初十日(丙寅),宗周三抗疏论时事,止称“草莽孤臣”,不署衔。首言大铖进退,关系江左兴亡。又言:‘讨贼之法有四:一曰据形胜以规进取。江左非偏安之业,请进而图江北;今淮安、凤阳、安庆、襄阳等处虽各立重镇,尤当重在凤阳而驻以陛下亲征之师。中都固天下之枢也,东扼淮、徐,北控豫州,西顾荆、襄,而南去金陵亦不远。以此渐恢渐进,秦、晋、燕、齐当必响应。兼开一面之网,听其杀贼自效,贼势益孤、贼党日尽矣。一曰重屏藩以资弹压。地方之见贼而逃也,总由督抚非才,不能弹压。远不具论,即如淮、扬数百里之间,两节钺不能御乱贼之南下,致淮北一块土拱手而授之贼。尤可恨者,路振飞坐守淮城,以家眷浮舟于远地;是倡之逃也。于是镇臣刘泽清、高杰遂相率有家属寄江南之说,尤而效之;又何诛焉!按军法:临阵脱逃者斩;臣谓一抚、二镇皆可斩也。一曰慎爵赏以肃军情。今天下兵事不竞极矣,将悍兵骄已非一日。今请陛下亲征所至,亟问士卒甘苦而身与共之,乃得渐资腾饱、徐张挞伐。一面分别各帅之封赏,孰应孰滥?轻则量收侯爵、重则并夺伯爵。军功既核,军法益伸;左之右之,无不用命。夫以左帅恢复焉而封,高、刘败逃也而亦封;又谁为不封者?武臣既滥,文臣随之;外廷既滥,中珰从之。臣恐天下闻而解体也。一曰覈旧官以立臣纪。燕京既破,有受伪官而逃者、有在封守而逃者、有在使命而逃者,于法皆在不赦;急宜分别定罪。至于伪命南下,徘徊于顺逆之间者,实繁有徒;尤当显示诛绝。行此数者,于讨贼复仇之法亦略俱是矣。若夫邦本之计,贪官当逮、酷吏当诛;循良卓异,当破格旌异,则有安抚之使在。而臣更有不忍言者,当此国破君亡之际,普天臣子皆当致死;幸而不死,反膺升级,能无增天谴!除滥典不宜概行外,此后一切大小铨除,仍请暂称“行在”,少存臣子负罪引慝之诚’!又疏言:‘贼兵入秦逾晋,直逼京师;大江以南,固晏然无恙也。而二、三督抚曾不闻遣一人一骑北进,以壮声援;贼遂得长驱犯阙,坐视君父危亡而不之救:则封疆诸臣之宜诛者一。既而大行之凶问确矣,敷天痛愤;奋戈而起,决一战以赎前愆,又当不俟朝食。方且仰声息于南中,争言固圉之事;卸兵权于阃外,首图定策之功。督抚诸臣仍复安坐地方,不移一步:则封疆诸臣之宜诛者二。然犹或曰事无禀承;迨新朝既立,自应立遣北伐之师。不然,而亟驰一介,使齎蜡丸间道北进,或檄燕中父老共激仇耻,哭九庙之灵,奉安梓宫;兼访诸皇子的耗,苟效包胥之义,虽逆贼未始无良心。而诸臣计不出此也!又不然,亟起闽帅郑芝龙,以海师直捣燕都;令九边督镇卷甲衔枚,出其不意,事或可几。而诸臣又不出此!纷纷制作,尽属体面。天假之灵,仅令吴镇诸臣一奏燕京之捷,将置我南中面目于何地?则举朝谋国不忠之宜诛者三。而更有难解者,先帝升遐,颁行丧诏,何等大典!而迟滞日久,距今月余,未至臣乡;在浙如此,远省可知。时移事换,舛谬错出;即成服祗成名邑,是先帝终无服于天下也:则今日典礼诸臣之宜诛者四。至罪废诸臣量从昭雪,自应援先帝遗诏而及之。乃一概竟用新恩,即光帝诛珰铁案,前后诏书蒙混,势必彪虎之类尽从平反而后已。君、父,一也;“三年无改”之谓何?嗟乎!已矣。先帝十七年之忧勤,念念可以对皇天、泣后土;一旦身殉社稷,罹古今未有之惨,而食报于臣工乃如此之薄!仰惟陛下再发哀痛之诏、立兴问罪之师,请自中外诸臣之不职者始’。
七月十一日(丙午),刘泽清、高杰劾奏刘宗周:‘劝上亲征,以动摇帝祚;夺诸将封,以激变军心。不仁不智,获罪名教’!又三十日(已卯),刘良佐、刘泽清各疏参刘宗周劝主上亲征,为有逆谋。八月初二日(丁已),高杰等公疏,请加宗周重僇,谓疏自称草莽孤臣为不臣。既上,泽清以稿示杰;杰惊曰:‘吾辈武人,乃预朝中事乎’!疏列黄得功名,得功又疏辨实不预闻;马士英阴尼之,不得上。士英仍拟旨云:‘宪臣平日原以议论取重’;盖刺之也。廷议欲谴高、刘而莫可谁何,欲罪宗周而难违清议;史可法因疏,两解之曰:‘廷臣论是非、宪臣论功罪,各不相碍’。二十日(乙亥),刘泽清复捏四镇公疏纠姜曰广、刘宗周谋危社稷。九月初十日(乙未),宗周致仕。次日,户科陆朗内批留用。先是,陆朗与御史黄耳鼎以例外转兵备佥事,计无所出;乃疏攻宗周,因而复职。尚书徐石麒言:‘朗赃私应劣转、交通内臣,传留非法’。朗即劾‘石麒结党欺君,把持朝政,无人臣礼’。宗周于七月十九日(甲辰)到任,至九月初十日致任;凡任都察院左都御史四十九日。
刘孔昭陵侮张慎言
刘孔昭,号复阳,浙江人;袭诚意伯,官操江。孔昭弑其祖母胡氏。胡为刘尚忠继妻,生莱臣;而孔昭父荩臣,为出婢莫氏巧云所生。刘尚忠没,莱臣应袭嫡嗣;以幼,为荩臣僭袭。荩臣没,孔昭又冒袭之,遂赠莫氏为伯夫人。及官操江,遂捕莱臣毙之狱;恶胡氏出揭,并缢杀之。真大逆不道者哉!
至甲申五月,议起废,孔昭故善阮大铖,特举之;史可法不从。及十八日(乙已)可法离京,二十二日(乙酉)马士英入直,孔昭必欲起大铖。自诏有“逆党不得轻议”之语,而张慎言秉政持正,孔昭度难破例,置酒酌诸侯伯廷论之,必欲廷论逐去冢臣,而后可惟我所欲为;灵璧侯、忻城伯皆诺之。时慎言条议:‘北来诸臣虽屈膝腼颜,事或胁从,情非委顺;如能自拔南来,酌定用之之法’。因荐原任督师大学士吴甡、吏部尚书郑三俊;有旨:‘赦甡罪,陛见;三俊俟另议’。二十三日(庚戌),早朝毕,孔昭挈汤国祚、赵之龙诸勋臣呼大小九卿科道于廷,大骂慎言,欲逐之去;谓‘雪耻除凶、防江防河,举朝臣子,全副精神宜注于此。乃今日讲推官、明日讲升官,排忽武臣、专选文臣,结党行私。所荐吴甡,有悖成宪;真奸臣也’!慎言立班不辨。大学士高宏图言‘冢臣自有本末,何遽殿争’!上谕:‘文武官各和衷,勿偏竞’!孔昭袖中取出小刃,逐慎言于班;泣陈丑詈,必欲手刃之。太监韩赞周叱之,言曰:‘从古无此朝规’!乃止。御史王孙蕃曰:‘先帝裁文操江、归武操江,亦未见作何事业;且吏部职司用人,除推官、升官外,别无职掌’。喧争殿上。慎言即引疾乞休。孔昭退,奏:‘慎言推补幸滥,举荐吴甡、郑三俊更为可异。慎言原有二心,告庙定策,阻难奸辨,不可不诛。乞大奋干断,收回吴甡“陛见”之命,重处慎言欺君误国之戒’。二十四日(辛亥),高宏图奏言:‘文武各官有职掌,毋得侵犯;即文臣中各部不得夺吏部之权。今用人乃慎言事,孔昭一手握定;非其所私,即谓之奸,臣等皆属赘员矣。慎言荐甡,勋臣知为不可,臣不能知;票拟实出臣手。又三俊清刚,系五朝人望,臣终以为不可不用;是臣罪不减慎言。窃念朝廷之尊,尊于李勉;天子之贵,贵以叔孙。臣忝辅弼,坐视宸陛几若讼庭,愧死无地。请赐罢斥’!姜曰广引疾求去。上遣鸿胪官各谕留。
二十六日(癸丑),上召辅臣高宏图、姜曰广、马士英于行宫;上谓宏图曰:‘国家多故,倚赖良多;先生何言去也’?对曰:‘臣非敢轻去;第用人一事,臣谓可、勋臣则谓不可,是非淆乱,臣何能在位’。上曰:‘朕于行政用人未习,卿等所言无一不从,勿疑有他’。宏图曰:‘冢臣张慎言清正有品,吏部以用人为职,无一日不用人,是无一日不修职也。如推刘宗周、黄道周,使勋臣处之,亦必藉重;何独以为罪?吴甡前任抚按,俱有声名清望,先帝简在内阁;督师稍缓致谴,先帝杀延儒、不杀甡,即可知其人。假先帝在今日,亦必用之;何勋臣以此罪冢臣也’!宏图又言近臣贪黩状;上曰:‘朕固闻之;诸臣通赂出之袖中,诚可嗤也’!时屡召对,先后无虚日,或一日再召;上亦有意为明主。至马士英当国,直高拱听之,不复知外边事矣。
二十七日(甲寅),张慎言请亟求罢斥,以服世臣之心。李沾言:‘勋臣愤激有因。当中府聚会,马士英手札移吕大器迎立皇上,赞周、孔昭无不允协。黎明集议,大器绾礼、兵二部,纡回不前。臣等十九人以名帖延之,从容后至。议至日中不决,孔昭怒形于色、臣与郭经维、陈良弼、周元泰、朱国昌历阶而上,面折大器。赞周云:“快取笔来”;因得俛首就盟。清晨迎驾,大器尚欲停待;而赞周已登舟矣,偕行者徐宏基、陈良弼、朱国昌也。孔昭拥戴有功,文臣启事屡登、武臣封爵未定,所以有殿上之争’。二十八日(乙卯),慎言具疏求去云:‘臣按河南时,曾劾布政冯明盛倡逃。其子冯铨作相,嗾其门生曹钦程参周宗建、李应升、黄尊素以及臣;三臣皆死狱,而臣戍肃州。先帝召升刑部侍郎,以拟狱不当,闲住十余年而复起。今待罪铨曹二十日,遂为孔昭所指;止有一去而已。吴甡、郑三俊阁臣荐于前,科臣荐于后;两人者行己有耻,臣能保之。孔昭指为小人,亦硁硁小人,非反覆之小人也。伪官至阳城,臣子履旋投崖而死,孤孙尚幼。国难家变,恸无生理;臣当与缁黄为侣矣’。
六月初二日(戊午),上命吏部司官敦促慎言视事。
初六日(壬戌),史可法言:‘先帝用人原无成心,傅宗龙、孙传廷起自累囚,张凤翔、袁继咸、马士英起自戍藉。当吴甡奉命南征,以候唐通兵不至,迟则过之;所可原者,国难之作,勋臣之殉国者谁?孔昭何不思之!慎言以七旬冢宰,一举吴甡,便以为罪;不益轻朝廷而长祸乱耶’?初八日(甲子),奖谕刘孔昭“功在社稷”。
初十日(丙寅),张慎言致仕。上谕曰:‘晋疆不复,卿已无家可归;沿途侨寓需召’。慎言遂止于宁国。孤孙间关来侍,慎言曰:‘祖孙相聚足矣’!国亡后,慎言郁郁卒;孙扶榇反葬故里。
甚矣!刘孔昭之狂悖小人也。始也,弑叔、弑祖母,固已绝灭人理矣。既乃以武操江,欲手刃铨部于朝;其无忌惮若此,将置南国君臣于何地?犹赖王孙蕃、韩赞周等正言折之耳。然孔昭之敢于有此举,亦由马士英为之助耳。
路振飞、王燮镇抚淮安甲申春,山西逃兵南下,江北震恐;淮抚路振飞遣金声桓等十七将率兵分道防河及守徐州。三月十三日,言‘淮徐道何腾蛟整顿徐方有功,今升楚抚;有同知范鸣珂可补缺’。二十七日(乙卯),路振飞令淮安七十二坊各集义兵,每家或三、或五,刀杖俱自备。每坊一生员为社长、一为副;自为操演,贵持久、戒作辍。日则团练,夜则鱼贯巡逻,以备非常。是日大阅,举人汤调鼎等咸易戎服。
二十九日(丁巳),淮上始传京城陷。振飞分设壮丁守城,拈分守门官;日则各守一门,夜宿城楼。四月(戊午)朔,淮城义士到军门过堂,振飞赏以花红每人银一两;人人踊跃,耀武于河上。适有北来逃兵骚扰,见之辟易避去。
初九日(丙寅),振飞集淮城绅士议事。至则出塘报于袖中,言‘京城已陷,代我者即至;将缚我出迎乎?抑勉力一守乎’?言毕泪下,众皆泣。散漕粮四千石于民,擒伪官胡来贺、宋自诚、李魁春,沈之于河;斩叛将赵洪祯等,又擒癸未进士伪防御使武愫,解京。伪制将军董学礼袭据宿迁,振飞遣监城王守备率兵击破之;获学礼及从者十三人,悉斩之。乃与按臣王燮同心固守。
燮字雷臣,顺天宛平籍,湖广王陂人。崇祯庚午举人、丁丑进士;三代锦衣卫指挥同知。通“春秋”,夏允彝常称其有经纬大才。初任河南祥符令,三守危城,才识、胆力无不超绝。甲申三月初九日莅任淮安,与振飞并着劳绩。有伪选淮安知府巩克顺行牌至淮上,写“永昌元年二月二十二日给”;燮碎其牌,捆责其人,逐之淮口。擒克顺,斩以徇众。燮自任守河,托振飞守城,士民恃以屹然。
三月二十一日,刘泽清兵顿宿迁、高杰兵顿徐州,各声言南侵;淮民大怒。燮自谓与泽清有识,轻身诣之,劝其迁辕北上。泽清不肯,大声云:‘即不扰贵治,请假道赴扬州’!燮不可,曰:‘即不得已,迂道从天长、六合,则非我所知也’。泽清允之,淮城得免涂炭。
四月初三日(庚申),伪防御使吕弼周遣牌至淮代振飞,燮捆责其人。弼周者,原任河南驿传道,为燮座师也。十五日(壬申),弼以师生视燮,携伪参将王富赴任。游击骆举知燮本意,乃迎之于中途;火猝缚之。燮叱使跪,弼周骂曰:‘人也!不认’?燮曰:‘乱臣贼之,我认得谁’!令左右截其耳;细鞫其贼事,并问以圣上、东宫,弼周一字不答。解至抚院,振飞命留驿亭,悬示四门,令善射者竞集。振飞举觞劳骆举,簪花旁立。缚吕弼周、王富于柱,射者二十步外,五人为耦,人发一矢;不中者退,中者报名赏银牌一。射者尽,乃命剐之。众悦,诣肆快饮。
五月初五日,淮坊义士擒兵三十余人,振飞不敢问;纵之。十三日,马士英官兵由淮赴江达南京,共一千二百船;王燮驻清江浦,令淮坊义士排立两涯,不许一舟停泊、一人登岸,凡三日而毕。二十二日午刻,太监卢九德引兵一千欲进城中,士民大震;振飞再三求免。
二十三日,刘泽清奉旨驻淮安;未至,士民皆惧。二十四日,泽清驻兵盱眙;抚按集议,振飞、燮不行。
二十五日,伪官武愫解至抚院,振飞于愫有旧,不忍遽杀;乃下之狱。
二十九日,振飞大享士于淮安府学中,叙向来有功文武官八十余员;振飞与燮亲安席,观者鼓舞。
已而振飞为马士英所论,得旨提合,阁城不平;寻以士民公疏,得免。旋丁艰去。王燮又为御史陈丹衷荐,升巡抚山东;士民夺气。刘泽清遂营窟于淮城中,田仰与之猫鼠;山东又不可往,王燮逡巡于河上而已。田仰,士英之私人;五月十七日,起抚淮扬,以阮大铖力荐堪任节钺也。
史可法奏“淮人忠义疏”:‘闯贼自入关以后,声势逼人,假借安民,煽动海内;伪官一到,争思奉迎。甚至督抚手握兵权,不能碎一伪牌、斩一伪使;人心之坏,至此极矣。惟有淮安官民固守,伪牌到则碎之、伪使到则斩之;贼骑逼河上,则邀击败退之。贼将如董学礼、白邦政等,皆踯躅而不敢前。民间义兵集至一、二十万,声势之壮,犹若长城。顷又报恢复宿迁,伪官遁走,维持疆事,江南乃安;其有功于国家甚大。然淮人之敢于此者,实地方官鼓舞之力也。抚按诸臣亲在河干,与民共守;碎牌斩使,断而行之。密遣各兵多所斩获,故能振将卒同仇之忾、坚民间死守之心。东南奠安,实赖此举。伏乞敕下该部院,将按臣王燮优擢示劝;抚臣路振飞已经解任,另候优议。其余地方官、乡绅、士民及行间有功将士,并行按臣察确具题,特为旌叙:庶忠义之士感奋,而他处投贼、避贼偷生苟免者皆知所愧耻矣’。
伪淮扬防御使武愫至宿迁,伪将董学礼、伪漕储方允昌、伪督饷白邦政等俱置酒晏之,遂留连数日;借董兵千人,所过地方骚扰不堪。伪示传至徐州,举人阎尔梅大骂,碎其牒;武愫拘之,下狱。尔梅赋诗曰:‘死国非轻死逆轻,鸿毛敢与泰山争!楚衰未必无三户,夏复由来起一成。日月有时经晦蚀,乾坤何旦不皇明!宠新岂是承恩者,空自将身买贼名’!遣人驰示武愫,愫大怒,密欲令人斩之。
“路文贞公传”:公讳振飞,字见白,号皓月;广平曲周人。天启乙丑进士,授泾阳知县。不建逆奄祠,多惠政;县人皆绘图祀之。崇祯辛未,召入为四川道御史。疏劾宜兴、乌程、巴县三相国、湖州冢宰及山东二抚臣,举朝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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