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到浓时酒自斟,挑灯看剑泪痕深2。
黄金台隗少知己3,碧玉调将空好音4。
万叶秋风孤馆梦,一灯夜雨故乡心5。
庭前昨夜梧桐雨,劲气萧萧入短襟6。
忧愁到浓烈的时候拿酒来自斟,挑亮灯端祥宝剑不觉泪痕已深。
黄金台尚且羞愧缺少知己,碧玉歌即将自叹空有好音。
秋风里万叶飘摇孤馆的梦难成,夜雨中一盏昏灯唤取思乡的心。
昨夜里庭院前面的梧桐私语,那萧萧寒气吹入我短薄衣襟。
1.王昭仪:名清惠,是与汪元量同被掳北去的南宋宫中女官,能诗善歌。昭仪,南宋宫中女官名。
2.挑灯看剑:用辛弃疾《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句意。
3.黄金台:据《上谷郡图经》,黄金台在今河北易县东南十八里,燕昭王置千金于其上,以延天下士,遂以为名。隗:鲍本《水云集》作“愧”。
4.碧玉:《乐府诗集》卷四十五引《乐苑》:“碧玉歌者,宋汝南王所作也。碧玉,汝南王妾名。”湘:鲍本《水云集》作“将”。
5.一灯夜雨:用李商隐《夜雨寄北》“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句意。
6.劲气:寒气。
《秋日酬王昭仪》是宋末元初诗人汪元量创作的一首七言律诗。首联以无声之场景写愁绪;颔联陈述作者同王昭仪在元大都的孤寂处境和悲怆情怀;颈联先写秋风中颤抖的“万叶”,衬托别梦不成,再用孤灯夜雨衬托归思难禁自然,表达对宋室的追念;尾联由抒情转入写景,用梧桐雨、劲气构成凄切悲凉的意境。全诗共五十六个字,多撷前人语词入诗,却能一如己出,凄切悲凉不稍减,含蕴丰富,有历史纵深感。
汪元量在宋末供奉内廷,即以琴艺事谢太后与王昭仪。宋亡,汪元量与王昭仪一同被虏入燕,历十余载,后汪元量乞为道士南归。被押北上和监居大都期间,汪、王二人“琴书相与无虚日”(王清惠《送水云归吴诗序》),多有诗歌唱和,此诗便是其中之一。
无声是最大的悲哀。辛弃疾《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词中有:“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几句,算是把愁写到了极致。汪元量此诗的开头,采用的也是这种方法。其中“愁到浓时”总提,以下分写斟酒、挑灯、看剑、流泪,诗句不再言愁,但愁绪自见。在这种地方,辛词用说话表现,汪诗用动作表现,可谓异曲而同工。又,第二句用辛弃疾《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词中“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成句,浑然再现了一个报国无门的志士形象。只是此诗再缓以“泪痕深”三字,显示了一个宫廷乐师在亡国以后的心理状态,已不能和当年的辛弃疾相比了。
颔、颈两联,一取知音少,一抒故乡情,既应题表明,只有王昭仪方能引为知己,又以家乡之思暗寓亡国之痛,显示出作者的创作意图。颔联前一句说空有黄金之台,后一句说枉调碧玉之歌,反复陈述的既是作者同王清惠在元大都的孤寂处境和悲怆情怀,又含有他们洁身自好,不与元人贵族和宋室降臣们为伍的坚贞节操。颈联先写秋风中颤抖的“万叶”,衬托别梦不成,再用孤灯夜雨衬托归思难禁自然,这里的“故乡心”表达的仍是对宋室的追念。写法上前两句用典故直抒胸臆,后两句用环境反衬乡心,手法变化,效果极好。
末联故意宕开,由抒情转入写景,用梧桐语劲气(即寒气)构成凄切悲凉的意境,为上文中已经酝酿出来的感情设计了大自然的深沉回响,因而使作者的“浓”愁,有充溢寒空砭人肌肤之势。
《湖山类稿》说:“吴友汪水云出示类稿纪其亡国之戚,去国之苦,艰关愁叹之状备见于诗。微而显,隐而彰,哀而不怨,此而悲,甚于痛哭。”“微”与“显”,“隐”与“彰”,本来是互相对立的,但水云(汪元量号)独能把它们和谐地统一起来,形成自己特殊的艺术风格。就这首诗而言,其中“少知己”“空好音”“孤馆梦”“故乡心”等等,几乎可以说是千百年来,被文人学士们唱烂了的陈词,因而人们可能误认它是一首等闲之作——这是此诗“显”与“彰”的一面。但如果知人论世,作进一步的考察,那么汪元量只要愿意攀附元朝新贵,则“黄金台”必不甚远,故乡也可“荣”归,由此又可断定这首诗中的知己之叹、故乡之思,绝不能作通常意义来理解——这又是此诗“隐”与“微”的一面。
汪元量 : 汪元量(1241~1317年后)南宋末诗人、词人、宫廷琴师。字大有,号水云,亦自号水云子、楚狂、江南倦客,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琳第三子。度宗时以善琴供奉宫掖。恭宗德祐二年(1276)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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