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国学经典 养育华夏儿女
go
金史

列传·卷四十六

作者:脱脱撰金史[挑错/完善]

  胥鼎 侯挚 把胡鲁 师安名

  胥鼎,字和之,尚书右丞持国之子也。大定二十八年擢进士第,入官以能称,累迁大理丞。承安二年,持国卒,去官。四年,尚书省起复为着作郎。上曰:“鼎故家子,其才如何?”宰臣奏曰:“为人甚干济。”上曰:“着作职闲,缘今无他阙,姑授之。”未几,迁右司郎中,转工部侍郎。泰和六年,鼎言急递铺转送文檄之制,上从之,时以为便。至宁初,中都受兵,由户部尚书拜参知政事。

  贞祐元年十一月,出为泰定军节度使,兼兖州管内观察使,未赴,改知大兴府事,兼中都路兵马都总管。二年正月,鼎以在京贫民阙食者众,宜立法振救,乃奏曰:“京师官民有能赡给贫人者,宜计所赡迁官升职,以劝奖之。”遂定权宜鬻恩例格,如进官升职、丁忧人许应举求仕、官监户从良之类,入粟草各有数,全活甚众。四月,拜尚书右丞,仍兼知府事。五月,宣宗将南渡,留为汾阳军节度使,兼汾州管内观察使。十一月,改知平阳府事,兼河东南路兵马都总管,权宣抚使。

  三年四月,建言利害十三事,若积军储、备黄河、选官谳狱、简将练卒、钞法、版籍之类,上颇采用焉。又言:“平阳岁再被兵,人户散亡,楼橹修缮未完,衣甲器械极少,庾廪无两月食。夏田已为兵蹂,复不雨,秋种未下。虽有复业残民,皆老幼,莫能耕种,岂足征求。比闻北方刘伯林聚兵野狐岭,将深入平阳、绛、解、河中,遂抵河南。战御有期,储积未备,不速错置,实关社稷生灵大计。乞降空名宣敕一千、紫衣师德号度牒三千,以补军储。”上曰:“鼎言是也,有司其如数亟给之。”

  七月,就拜本路宣抚使,兼前职。朝廷欲起代州戍兵五千,鼎上言:“岭外军已皆南徙,代为边要,正宜益兵保守,今更损其力,一朝兵至,何以待之?平阳以代为藩篱,岂可撤去。”尚书省奏宜如所请,诏从之。又言:“近闻朝廷令臣清野,切谓臣所部乃河东南路,太原则北路也,大兵若来,必始于北,故清野当先北而后南。况北路禾稼早熟,其野既清,兵无所掠,则势当自止。不然,南路虽清,而谷草委积于北,是资兵而召之南也。臣已移文北路宣抚司矣,乞更诏谕之。”既而大兵果出境,赐诏奖谕曰:“卿以文武之才,膺兵民之寄,往镇方面,式固边防,坐释朕忧,孰如卿力。益懋忠勤之节,以收绥静之功,仰副予心,嗣有后宠。”寻以能设方略退兵,进官一阶。

  十月,鼎上言:“臣所将义军,皆从来背本趋末,勇猛凶悍、盗窃亡命之徒,苟无训练统摄官以制之,则朋聚党植,无所不至。乞许臣便宜置总领义军使、副及弹压,仍每五千人设训练一员,不惟预为防闲,使有畏忌,且令武艺精熟,人各为用。”上从之。

  四年正月,大兵略霍、吉、隰三州,已而步骑六万围平阳,急攻者十余日,鼎遣兵屡却之,且上言:“臣以便宜立官赏,预张文榜,招还胁从人七千有奇,绩至者又六千余,俱令复业。窃谓凡被俘未归者,更宜多方招诱,已归者所居从便,优加存恤,无致失所。”制可。二月,拜枢密副使,权尚书左丞,行省于平阳。时鼎方抗表求退,上不许,因进拜焉,且遣近侍谕曰:“卿父子皆朕所知,向卿执政时,因有人言,遂以河东事相委,果能勉力以保无虞。方国家多难,非卿孰可倚者?卿退易耳,能勿虑社稷之计乎!今特授卿是任,咫尺防秋,更宜悉意。”

  时河南粟麦不令兴贩渡河,鼎上言曰:“河东多山险,平时地利不遗,夏秋荐熟,犹常藉陕西、河南通贩物斛。况今累值兵戎,农民浸少,且无雨雪,阙食为甚。又解州屯兵数多,粮储仅及一月。伏见陕州大阳渡、河中大庆渡皆邀阻粟麦,不令过河,臣恐军民不安,或生内患。伏望朝廷听其输贩,以纾解州之急。”从之。

  又言:“河东兵革之馀,疲民稍复,然丁牛既少,莫能耕稼,重以亢旱蝗螟,而馈饷所须,征科颇急,贫无依者俱已乏食,富户宿藏亦为盗发,盖绝无而仅有焉,其憔悴亦已甚矣。有司宜奉朝廷德意,以谋安集,而潞州帅府遣官于辽、沁诸郡搜括余粟,悬重赏诱人告讦,州县惮帅府,鞭箠械系,所在骚然,甚可怜悯。今大兵既去,惟宜汰冗兵,省浮费,招集流亡,劝督农事。彼不是务,而使疮痍之民重罹兹苦,是兵未来而先自弊也。愿朝廷亟止之,如经费果阙,以恩例劝民入粟,不犹愈于强括乎!”又言:“霍州回牛、夙楼岭诸厄,戍卒几四千。今兵既去而农事方兴,臣乞量留侦候,余悉遣归,有警复征。既休民力,且省县官,万一兵来,亦足御遏。举一事而获二利,臣敢以为请。”诏趋行之。

  又言:“河东两路农民浸少,而兵戍益多,是以每岁粮储常苦不继。臣切见潞州元帅府虽设鬻爵恩例,然条目至少,未尽劝诱之术,故进献者无几。宜增益其条,如中都时,仍许各路宣抚司俱得发卖,庶几多获贮储,以济不给。”于是尚书省更定制奏行焉。

  又言:“交钞贵于通流,今诸路所造不敷所出,苟不以术收之,不无阙误。宜从行省行部量民力征敛,以裨军用。河中宣抚司亦以宝券所支已多,民不贵,乞验民贫富征之。虽然,陕西若一体征收,则彼中所有,日凑于河东,其与不敛何异。又河北宝券以不许行于河南,由是愈滞,将误军储而启衅端。”时以河北宝券商旅赍贩南渡,致物价翔贵,权限路分行用,因鼎有言,罢之。

  又言:“比者朝廷命择义军为三等,臣即檄所司,而潞帅必兰阿鲁带言:‘自去岁初置帅府时已按阅本军,去其冗者。部分既定,上下既亲,故能所向成功。此皆血战之余,屡试可者。且又父子兄弟自相赴援,各顾其家,心一而力齐,势不可离。今必析之,将互易而不相谙矣。国家粮储,常恐不继,岂容侥冒,但本府兵不至是耳。况潞州北即为异境,日常备战,事务方殷,而分别如此,彼居中下者,皆将气挫心懈而不可用,虑恐因得测吾虚实。且义军率皆农民,已各散归田亩,趋时力作。若征集之,动经旬日,农事废而岁计失矣。乞从本府所定,无轻变易。’臣切是其言。”时阿鲁带奏亦至,诏遂许之。

  又言:“近侦知北兵驻同、耀,窃虑梗吾东西往来之路,遂委河中经略使陀满胡土门领军赴援。今兵势将叩关矣,前此臣尝奏闻,北兵非止欲攻河东、陕西,必将进取河南。虽已移文陕州行院及陕西邻境,俱令设备,恐未即遵行。乞诏河南行院统军司,议所以御备之策。”上以示尚书省,宰臣奏:“兵已逾关,惟宜严责所遣帅臣趋迎击之,及命鼎益兵渡河以掣其肘。”制可。既而鼎闻大兵已越关,乃急上章曰:“臣叨蒙国恩擢列枢府,凡有戎事,皆当任之。今入河南,将及畿甸,岂可安据一方,坐视朝廷之急,而不思自奋以少宽陛下之忧乎。去岁颁降圣训,以向者都城被围四方无援为恨,明敕将帅,若京师有警,即各提兵奔赴,其或不至自有常刑。臣已奉诏,先遣潞州元帅左监军必兰阿鲁带领军一万,孟州经略使徒单百家领兵五千,由便道济河以趋关、陕,臣将亲率平阳精兵直抵京师,与王师相合。”又奏曰:“京师去平阳千五百余里,倘俟朝廷之命方图入援,须三旬而后能至,得无失其机耶?臣以身先士卒倍道兼行矣。”上嘉其意,诏枢府督军应之。

  初,鼎以将率兵赴援京师,奏乞委知平阳府事王质权元帅左监军,同知府事完颜僧家奴权右监军,以镇守河东,从之。至是,鼎拜尚书左丞,兼枢密副使。是时,大兵已过陕州,自关以西皆列营栅,连亘数十里。鼎虑近薄京畿,遂以河东南路怀、孟诸兵合万五千,由河中入援,又遣遥授河中府判官仆散扫吾出领军趋陕西,并力御之。且虑北兵扼河,移檄绛、解、吉、隰、孟州经略司,相与会兵以为夹攻之势。已而北兵果由三门、集津北渡而去。

  鼎复上言:“自兵兴以来,河北溃散军兵、流亡人户,及山西、河东老幼,俱徙河南。在处侨居,各无本业,易至动摇。窃虑有司妄分彼此,或加迫遣,以致不安。今兵日益盛,将及畿甸,倘复诱此失职之众使为乡导,或驱之攻城,岂不益资其力。乞朝廷遣官抚慰,及令所司严为防闲,庶几不至生衅。”上从其计,遣监察御史陈规等充安抚捕盗官,巡行郡邑。大兵还至平阳,鼎遣兵拒战,不利乃去。

  兴定元年正月,上命鼎选兵三万五千,付陀满胡土门统之西征。至是,鼎驰奏以为非便,略曰:“自北兵经过之后,民食不给,兵力未完。若又出师,非独馈运为劳,而民将流亡,愈至失所。或宋人乘隙而动,复何以制之?此系国家社稷大计。方今事势,止当御备南边,西征未可议也。”遂止。是月,进拜平章政事,封莘国公。又上奏曰:“臣近遣太原、汾、岚官军以备西征,而太原路元帅左监军乌古论德升以状白臣,甚言其失计。臣愚以为德升所言可取,敢具以闻。”诏付尚书省议之,语在德升传。三月,鼎以祖父名章,乞避职,诏不从。

  朝廷诏鼎举兵伐宋,且令勿复有言,以沮成算。鼎已分兵由秦、巩、凤翔三路并进,乃上书曰:“窃怀愚恳,不敢自默,谨条利害以闻。昔泰和间,盖尝南伐,时太平日久,百姓富庶,马蕃军锐,所谓万全之举也,然犹亟和,以偃兵为务。大安之后,北兵大举,天下骚然者累年,然军马气势,视旧才十一耳。至于器械之属,亦多损弊,民间差役重繁,浸以疲乏,而日勤师旅,远近动摇,是未获一敌而自害者众,其不可一也。今岁西北二兵无入境之报,此非有所惮而不敢也,意者以去年北还,姑自息养,不然则别部相攻,未暇及我。如闻王师南征,乘隙并至,虽有潼关、大河之险,殆不足恃,则三面受敌者首尾莫救,得无贻后悔乎?其不可二也。凡兵雄于天下者,必其士马精强,器械犀利,且出其不备而后能取胜也。宋自泰和再修旧好,练兵峙粮,缮修营垒,十年于兹矣。又车驾至汴益近宋境,彼必朝夕忧惧,委曲为防。况闻王师已出唐、邓,必徙民渡江,所在清野,止留空城,使我军无所得,徒自劳费,果何益哉?其不可三也。宋我世仇,比年非无恢复旧疆、洗雪前耻之志,特畏吾威力,不能窥其虚实,故未敢轻举。今我军皆山西、河北无依之人,或招还逃军,胁从归国,大抵乌合之众,素非练习,而遽使从戎,岂能保其决胜哉?虽得其城,内无储蓄,亦何以守?以不练乌合之军,深入敌境,进不得食,退无所掠,将复遁逃啸聚为腹心患,其不可四也。发兵进讨,欲因敌粮,此事不可必者。随军转输,则又非民力所及。沿边人户虽有恒产,而赋役繁重,不胜困惫。又凡失业寓河南者,类皆衣食不给。贫穷之迫,盗所由生,如宋人阴为招募,诱以厚利,使为乡导,伺我不虞突而入寇,则内有叛民,外有勍敌,未易图之,其不可五也。今春事将兴,若进兵不还,必违农时,以误防秋之用,此社稷大计,岂特疆埸利害而已哉!其不可六也。臣愚以为止当遴选材武将士,分布近边州郡,敌至则追击,去则力田,以广储蓄。至于士气益强,民心益固,国用丰饶,自可恢廓先业,成中兴之功,一区区之宋何足平乎。”诏付尚书省,宰臣以为诸军既进,无复可议,遂寝。

  既而元帅承裔等取宋大散关,上谕鼎曰:“所得大散关,可保则保,不可则焚毁而还。”于是鼎奏:“臣近遣官问诸帅臣,皆曰散关至蓦关诸隘,其地远甚,中间堡垒相望,如欲分屯,非万人不可。则又有恒州、虢县所直数关,宋兵皆固守如旧,缓急有事,当复分散关之兵。余众数少,必不能支,而凤翔、恒、陇亦无应援,恐两失之。且比年以来,民力困于调度,今方春,农事已急,恐妨耕垦,不若焚毁此关,但屯边隘以张其势,彼或来侵,互相应援易为力也。”制可。

  二年四月,鼎乞致仕,上遣近侍谕曰:“卿年既耄,朕非不知,然天下事方有次第,卿旧人也,姑宜勉力以终之。”鼎以宣宗多亲细务,非帝王体,乃上奏曰:“天下之大,万机之众,钱谷之冗,非九重所能兼,则必付之有司,天子操大纲、责成功而已。况今多故,岂可躬亲细务哉?惟陛下委任大臣,坐收成算,则恢复之期不远矣。”上览其奏不悦,谓宰臣曰:“朕惟恐有怠,而鼎言如此何耶?”高琪奏曰:“圣主以宗庙社稷为心,法上天行健之义,忧勤庶政,夙夜不遑,乃太平之阶也。鼎言非是。”上喜之。

  三年正月,上言:“沿边州府官既有减定资历月日之格,至于掌兵及守御边隘者,征行暴露,备历艰险,宜一体减免,以示激劝。”从之。二月,上言:“近制,军前立功犯罪之人,行省、行院、帅府不得辄行诛赏。夫赏由中出则恩有所归,兹固至当。至于部分犯罪,主将不得施行,则下无所畏而令莫得行矣。”宰臣难之,上以问枢密院官,对如鼎言,乃下诏,自今四品以下皆得裁决。

  时元帅内族承裔、移剌粘何伐宋,所下城邑多所焚掠,于是鼎上言:“承裔等奉诏宣扬国威,所谓‘吊民伐罪’者也。今大军已克武休,将至兴元。兴元乃汉中、西蜀喉衿之地,乞谕帅臣,所得城邑姑无焚掠,务慰抚之。诚使一郡贴然,秋毫不犯,则其余三十军将不攻自下矣。若拒王师,乃宜有戮。”上甚是其言,遂诏谕承裔。鼎以年老屡上表求致仕,上谓宰臣曰:“胥鼎以老求退,朕观其精力未衰,已遣人往慰谕之。鼎尝荐把胡鲁,以为过己远甚,欲以自代。胡鲁固佳,至于驾驭人材,处决机务,不及鼎多矣。”俄以伐宋有功,迁官一阶。

  八月,上言:“臣奉诏兼节制河东,近晋安帅府令百里内止留桑枣果木,余皆伐之。方今秋收,乃为此举以夺其事,既不能御敌而又害民,非计也。且一朝警急,其所伐木岂能尽去,使不资敌乎?他木虽伐,桑枣舍屋独非木乎,此殆徒劳。臣已下帅府止之,而左都监完颜闾山乃言尝奉旨清野,臣不知其可。”诏从鼎便宜规。是时,大元兵大举入陕西,鼎多料敌之策,朝臣或中沮之,上谕枢密院官曰:“胥鼎规画必无谬误,自今卿等不须指授也。”寻又遣谕曰:“卿专制方面,凡事得以从宜规画,又何必一一中复,徒为逗留也。”

  四年,进封温国公,致仕,诏谕曰:“卿屡求退,朕初不许者,俟其安好,复为朕用尔。今从卿请,仍可来居京师,或有大事,得就谘决也。”五年三月,上遣近侍谕鼎及左丞贾益谦曰:“自去冬至今,雨雪殊少,民心不安,军用或阙,为害甚重。卿等皆名臣故老,今当何以处之。欲召赴尚书省会议,恐与时相不合,难于面折,故令就第延问,其悉意以陈,毋有所隐。”元光元年五月,上敕宰相曰:“前平章胥鼎、左丞贾益谦、工部尚书札里吉、翰林学士孛迭,皆致政老臣,经练国事,当邀赴省与议利害。”仍遣侍官分诣四人者谕意焉。

  六月,晋阳公郭文振奏:“河朔受兵有年矣,向皆秋来春去,今已盛暑不回,且不嗜戕杀,恣民耕稼,此殆不可测也。枢府每檄臣会合府兵进战,盖公府虽号分封,力实单弱,且不相统摄,方自保不暇,朝廷不即遣兵为援,臣恐人心以谓举弃河北,甚非计也。伏见前平章政事胥鼎,才兼将相,威望甚隆,向行省河东,人乐为用。今虽致政,精力未衰,乞付重兵,使总制公府,同力战御,庶几人皆响应,易为恢复,惟陛下图之。”

  明年,宣宗崩,哀宗即位。正大二年,起复,拜平章政事,进封英国公,行尚书省于卫州。鼎以衰病辞,上谕曰:“卿向在河东,朝廷倚重。今河朔州郡多归附,须卿图画。卿先朝大臣,必济吾事,大河以北,卿皆节制。”鼎乃力疾赴镇,来归者益众。鼎病不能自持,复申前请,优诏不许。三年,复上章请老,且举朝贤练军政者自代。诏答曰:“卿往在河东,残破孤危,殆不易保,卿一至而定。迄卿移镇,敌不复侵。何乃过为嫌避?且君臣均为一体,朕待下亦岂自殊,自外之语,殆为过计。况余人才力孰可副卿者?卿年高久劳于外,朕岂不知,但国家百年积累之基,河朔亿万生灵之命,卿当勉出壮图,同济大事。”鼎奉诏惶惧不敢退。是年七月,薨。

  鼎通达吏事,有度量,为政镇静,所在无贤不肖皆得其欢心。南渡以来,书生镇方面者,惟鼎一人而已。

  侯挚,初名师尹,避讳改今名,字莘卿,东阿人。明昌二年进士,入官慷慨有为。承安间,积迁山东路盐使司判官。泰和元年,以课增四分,特命迁官二阶。八年七月,追官一阶,降授长武县令。初,挚为户部主事,与王谦规措西北路军储以代张炜,挚上章论本路财用不实,至是降除焉。贞祐初,大兵围燕都,时挚为中都曲使,请出募军,已而婴城有功,擢为右补阙。二年正月,诏挚与少府监丞李向秀分诣西山招抚。宣宗南渡,转劝农副使,提控紫荆等关。俄迁行六部侍郎。三年四月,同签枢密院阿勒根讹论等以谓“今车驾驻南京,河南兵不可易动,且兵不在多,以将为本。侯挚有过人之才,倘假以便宜之权,使募兵转粮,事无不克,可升为尚书,以总制永锡、庆寿两军。”于是以挚为太常卿,行尚书六部事,往来应给之。

  挚遂上章言九事,其一曰:“省部所以总天下之纪纲,今随路宣差便宜、从宜,往往不遵条格,辄劄付六部及三品以下官,其于纪纲岂不紊乱,宜革其弊。”其二曰:“近置四帅府,所统兵校不为不众,然而弗克取胜者,盖一处受敌,余徒傍观,未尝发一卒以为援,稍见小却,则弃戈遁去,此师老将怯故也。将将之道,惟陛下察之。”其三曰:“率兵御寇,督民运粮,各有所职,本不可以兼行,而帅府每令杂进,累遇寇至,军未战而丁夫已遁,行伍错乱,败之由也。夫前阵虽胜,而后必更者,恐为敌所料耳,况不胜哉。用兵尚变,本无定形,今乃因循不改覆辙,臣虽素不知兵,妄谓率由此失。”其四曰:“雄、保、安肃诸郡据白沟、易水、西山之固,今多阙员,又所任者皆柔懦不武,宜亟选勇猛才干者分典之。”其五曰:“漳水自卫至海,宜沿流设备,以固山东,使力穑之民安服田亩。”其六曰:“近都州县官吏往往逋逃,盖以往来敌中失身者多,兼转输频并,民力困弊,应给不前复遭责罚,秩满乃与他处一体计资考,实负其人。乞诏有司优定等级,以别异之。”其七曰:“兵威不振,罪在将帅轻敌妄举,如近日李英为帅,临阵之际酒犹未醒,是以取败。臣谓英既无功,其滥注官爵并宜削夺。”其八曰:“大河之北,民失稼穑,官无俸给,上下不安,皆欲逃窜。加以溃散军卒还相剽掠,以致平民愈不聊生。宜优加矜恤,亟招抚之。”其九曰:“从来掌兵者多用世袭之官,此属自幼骄惰不任劳苦,且心胆懦怯何足倚办。宜选骁勇过人、众所推服者,不考其素用之。”上略施行焉。

  时元帅蒲察七斤以通州叛,累遣谍者间挚,挚恐为所陷,上章自辩。诏谕之曰:“卿朕素知,岂容间耶。其一意于职,无以猜嫌自沮也。”八月,权参知政事。俄拜参知政事,行尚书省于河北。先是,挚言:“河北东、西两路最为要地,而真定守帅胡论出辄弃城南奔,州县危惧。今防秋在迩,甚为可忧,臣愿募兵与旧部西山忠义军往安抚之。”制可,故是有命。十一月,入见。壬申,遣祭河神于宜村。十二月,复行省于河北。

  四年正月,进拜尚书右丞。尝上言,宜开沁水以便馈运,至是,诏有司开之。是时,河北大饥,挚上言曰:“今河朔饥甚,人至相食,观、沧等州斗米银十余两,殍殣相属。伏见沿河上下许贩粟北渡,然每石官籴其八,彼商人非有济物之心也,所以涉河往来者特利其厚息而已,利既无有,谁复为之?是虽有济物之名,而实无所渡之物,其与不渡何异。昔春秋列国各列疆界,然晋饥则秦输之粟,及秦饥,晋闭之籴,千古讥之。况今天下一家,河朔之民皆陛下赤子,而遭罹兵革,尤为可哀,其忍坐视其死而不救欤!人心惟危,臣恐弄兵之徒,得以藉口而起也。愿止其籴,纵民输贩为便。”诏尚书省行之。

  时红袄贼数万人入临沂、费县之境,官军败之,生擒伪宣徽使李寿甫。讯之,则云其众皆杨安儿、刘二祖散亡之余,今复聚及六万,贼首郝定者兖州泗水人,署置百官,僣称大汉皇帝,已攻泰安、滕、兖、单诸州,及莱芜、新泰等十余县,又破邳州硇子堌,得船数百艘,近遣人北构南连皆成约,行将跨河为乱。挚以其言闻于上,且曰:“今邳、滕之路不通,恐实有此谋。”遂诏挚行省事于东平,权本路兵马都总管,以招诱之,若不从即率兵捕讨。兴定元年四月,济南、泰安、滕、兖等州土贼并起,肆行剽掠,挚遣提控遥授棣州防御使完颜霆率兵讨之,前后斩首千余,招降伪元帅石花五、夏全馀党壮士二万人,老幼五万口。

  是年冬,升资德大夫,兼三司使。二年二月,挚上言:“山东、河北数罹兵乱,遗民嗷嗷,实可哀恤,近朝廷遣官分往抚辑,其惠大矣。然臣忝预执政,敢请继行,以宣布国家德信,使疲瘵者得以少苏,是亦图报之一也。”宰臣难之,无何,诏遣挚行省于河北,兼行三司安抚事。既行,又上言曰:“臣近历黄陵岗南岸,多有贫乏老幼自陈本河北农民,因敌惊扰故南迁以避,今欲复归本土及春耕种,而河禁邀阻。臣谓河禁本以防闲自北来者耳,此乃由南而往,安所容奸,乞令有司验实放渡。”诏付尚书省,宰臣奏“宜令枢府讲究”,上曰:“民饥且死,而尚为次第何耶?其令速放之。”

  四月,招抚副使黄掴阿鲁答破李全于密州。初,贼首李全据密州及胶西、高密诸县,挚督兵讨之。会高密贼陈全等四人默白招抚副使黄掴阿鲁答,愿为内应,阿鲁答乃遣提控朱琛率兵五百赴之。时李全暨其党于忙儿者皆在城中,闻官军且西来,全潜逸去,忙儿不知所为。阿鲁答驰抵城下,鼓噪逼之,贼守陴者八百人皆下乞降,余贼四千出走,进军邀击之,斩首千级,俘百余人,所获军实甚众,遂复其城。是夜,琛又用陈全计,拔高密焉。六月,上遣谕挚曰:“卿勤劳王家,不避患难,身居相职而往来山堌水寨之间,保庇农民收获二麦,忠恪之意朕所具知。虽然,大臣也,防秋之际亦须择安地而处,不可堕其计中。”挚对曰:“臣蒙大恩,死莫能报,然承圣训,敢不奉行。拟驻兵于长清县之灵岩寺,有屋三百余间,且连接泰安之天胜寨,介于东平、益都之间,万一兵来,足相应援。”上恐分其兵粮,乃诏权移邳州行省。

  九月,挚上言:“东平以东累经残毁,至于邳、海尤甚,海之民户曾不满百而屯军五千,邳户仅及八百,军以万计。夫古之取兵以八家为率,一家充军七家给之,犹有伤生废业、疲于道路之叹。今兵多而民不足,使萧何、刘晏复生,亦无所施其术,况于臣者何能为哉。伏见邳,海之间,贫民失业者甚众,日食野菜,无所依倚,恐因而啸聚以益敌势。乞募选为兵,自十月给粮,使充戍役,至二月罢之,人授地三十亩,贷之种粒而验所收获,量数取之,逮秋复隶兵伍。且战且耕,公私俱利,亦望被俘之民易于招集也。”诏施行之。

  是时,枢密院以海州军食不足,艰于转输,奏乞迁于内地。诏问挚,挚奏曰:“海州连山阻海,与沂、莒、邳、密皆边隅冲要之地,比年以来为贼渊薮者,宋人资给之故。若弃而他徙,则直抵东平无非敌境,地大气增,后难图矣,臣未见其可。且朝廷所以欲迁者,止虑粮储不给耳。臣请尽力规画,劝喻农民趋时耕种,且令煮盐易粮,或置场宿迁,以通商旅,可不劳民力而办。仍择沭阳之地可以为营屯者,分兵护逻,虽不迁无患也。”上是其言,乃止。

  十月,先是,邳州副提控王汝霖以州廪将乏,扇其军为乱。山东东路转运副使兼同知沂州防御使程戬惧祸及己,遂与同谋,因结宋兵以为外应。挚闻,即遣兵捕之,讯竟具伏,汝霖及戬并其党弹压崔荣、副统韩松、万户戚谊等皆就诛,至是以闻。三年七月,设汴京东、西、南三路行三司,诏挚居中总其事焉。十月,以里城毕工,迁官一阶。四年七月,迁荣禄大夫,致仕。

  天兴元年正月,起复为大司农。四月,归大司农印,复致仕。八月,复起为平章政事,封萧国公,行京东路尚书省事。以军三千护送就舟张家渡,行至封丘,敌兵觉,不能进。诸将卒谋倒戈南奔,留数骑卫挚。挚知其谋,遂下马,坐语诸将曰:“敌兵环视,进退在我。汝曹不思持重,吾宁死于汝曹之手,不忍为乱兵所蹂,以辱君父之命。”诸将诺而止,得全师以还,闻者壮之。十一月,复致仕。居汴中,有园亭蔡水滨,日与耆旧宴饮。及崔立以汴城降,为大兵所杀。

  挚为人威严,御兵人莫敢犯。在朝遇事敢言,又喜荐士,如张文举、雷渊、麻九畴辈皆由挚进用。南渡后宰执中,人望最重。

  把胡鲁,不详其初起。贞祐二年五月,宣宗南迁,由左谏议大夫擢为御前经历官,上面谕之曰:“此行,军马朕自总之,事有利害可因近侍局以闻。”三年十一月,出为彰化军节度使,兼泾州管内观察使。四年五月,改知京兆府事,兼本路兵马都总管,充行省参议官。

  兴定元年三月,授陕西路统军使,兼前职。二年正月,召为御史中丞。三月,上言:“国家取人,惟进士之选为重,不求备数,务在得贤。窃见今场会试,考官取人泛滥,非求贤之道也。宜革其弊,依大定旧制。”诏付尚书省集文资官杂议,卒依泰和例行之。

  是月,拜参知政事。六月,诏权左副元帅,与平章胥鼎同事防秋。三年六月,平凉等处地震,胡鲁因上言:“皇天不言,以象告人,灾害之生,必有其故,乞明谕有司,敬畏天戒。”上嘉纳之,遣右司谏郭着往阅其迹,抚谕军民焉。四年四月,权尚书右丞、左副元帅,行尚书省、元帅府于京兆。时陕西岁运粮以助关东,民力浸困,胡鲁上言:“若以舟楫自渭入河,顺流而下,庶可少纾民力。”从之。时以为便。

  五年正月,朝议欲复取会州,胡鲁上言:“臣窃计之,月当费米三万石、草九万称,转运丁夫不下十余万人。使此城一月可拔,其费已如此,况未必耶。临洮路新遭劫掠,疮痍未复,所须刍粮决不可办,虽复取之庆阳、平凉、凤翔及邠、泾、宁、原、恒、陇等州,亦恐未能无阙。今农事将兴,沿边常费已不暇给,岂可更调十余万人以饷此军。果欲行之,则数郡春种尽废矣。政使此城必得,不免留兵戍守,是飞挽之役,无时而已也。止宜令承裔军于定西、巩州之地,护民耕稼,俟敌意怠,然后取之。”诏付省院曰:“其言甚当,从之可也。”

  三月,上言:“御敌在乎强兵,强兵在乎足食,此当今急务也。窃见自陕以西,州郡置帅府者九,其部众率不过三四千,而长校猥多,虚糜廪给,甚无谓也。臣谓延安、风翔、恐州边隅重地固当仍旧,德顺、平凉等处宜皆罢去。河南行院、帅府存沿边并河者,余亦宜罢之。”制可。

  是年十月,西北兵三万攻延安,胡鲁遣元帅完颜合达、元帅纳合买住御之,遂保延安。先是,胡鲁以西北兵势甚大,屡请兵于朝,上由是恶之。元光元年正月,遂罢参知政事,以知河中府事权安抚使。于是陕西西路转运使夹谷德新上言曰:“臣伏见知河中府把胡鲁廉直忠孝,公家之利知无不为,实朝廷之良臣也。去岁,兵入延安,胡鲁遣将调兵,城赖以无,不为无功。今合达、买住各授世封,而胡鲁改知河中府。切谓方今用人之时,使谋略之臣不获展力,缓急或失事机。诚宜复行省之任,使与承裔共守京兆,令合达、买住捍御延安,以藩卫河南,则内外安矣。”不报。

  六月,召为大司农,既至汴,遂上言曰:“迩来群盗扰攘,侵及内地,陈、颍去京不及四百里,民居稀阔,农事半废、蔡、息之间十去八九。甫经大赦,贼起益多,动计数百,驱牛焚舍,恣行剽掠,田谷虽熟,莫敢获者。所在屯兵率无骑士,比报至而贼已遁,丛薄深恶,复难追袭,则徒形迹而已。今向秋成,奈何不为处置也。”八月,复拜参知政事,上谓之曰:“卿顷为大司农,巡行郡县,盗贼如何可息?”对曰:“盗贼之多,以赋役多也。赋役省则盗贼息。”上曰:“朕固省之矣。”胡鲁曰:“如行院、帅府扰之何。”上曰:“司农官既兼采访,自今其令禁止之。”

  初,胡鲁拜命日,巡护卫绍王宅都将把九斤来贺,御史粘割阿里言:“九斤不当游执政门,胡鲁亦不当受其贺,请并案之。”于是诏谕曰:“卿昔行省陕西,擅出系囚,此自人主当行,非臣下可专,人苟有言,其罪岂特除名。朕为卿地,因而肆赦,以弭众口,卿知之乎?今九斤有职守,且握兵柄,而纵至门下,法当责降,朕重卿素有直气,故复曲留。公家事但当履正而行,要取人情何必尔也,卿其戒之。”是年十二月,进拜尚书右丞。

  元光二年正月,上谕宰臣曰:“陕右之兵将退,当审后图,不然今秋又至矣。右丞胡鲁深悉彼中利害,其与共议之。”寻遣胡鲁往陕西,与行省赛不、合达从宜规画焉。哀宗即位,以有册立功,进拜平章政事。正大元年四月,薨。诏加赠右丞相、东平郡王。胡鲁为人忠实,忧国奉公。及亡,朝廷公宰,下迨吏民,皆嗟惜之。

  师安石,字子安,清州人,本姓尹氏,避国讳更焉。承安五年词赋进士。为人轻财尚义。初补尚书省令史,适宣宗南迁,留平章完颜承晖守燕都。承晖将就死,以遗表托安石使赴行在,安石间道走汴以闻。上嘉之,擢为枢密院经历官。时哀宗在春宫,领密院事,遂见知遇。元光二年,累迁御史中丞。其七月,上章言备御二事,其一曰:“自古所以安国家、息祸乱,不过战、守、避、和四者而已。为今之计,守、和为上。所谓守者,必求智谋之士,使内足以得戍卒之心,外足以挫敌人之锐,不惟彼不能攻,又可以伺其隙而败之。其所谓和,则汉、唐之君固尝用此策矣,岂独今日不可用乎。乞令有司详议而行。”其二曰:“今敌中来归者颇多,宜丰其粮饷,厚其接遇,度彼果肯为我用,则择有心力者数十人,潜往以诱致其余。来者既众,彼必转相猜贰,然后徐起而图之,则中兴之功不远矣。”上嘉纳之。

  九月,坐劾英王守纯附奏不实,决杖追官。及哀宗即位,正大元年,擢为同签枢密院事。二年,复御史中丞。三年,工部尚书、权左参政。四年,进尚书右丞。五年,台谏劾近侍张文寿、张仁寿、李麟之,安石亦论列三人不已,上怒甚,有旨谓安石曰:“汝便承取贤相,朕为昏主,止矣。”如是数百言。安石骤蒙任用,遽遭摧折,疽发脑而死,上甚悼惜之。

  赞曰:宣宗南迁,天命去矣,当是时虽有忠良之佐、谋勇之将,亦难为也。然而汝砺、行信拯救于内,胥鼎、侯挚守御于外,讫使宣宗得免亡国,而哀宗复有十年之久,人才有益于人国也若是哉。胡鲁养兵惜谷之论,善矣。安石不负承晖之托,遂见知遇,以论列近侍触怒而死,悲夫!

解释翻译
[挑错/完善]

  胥鼎,字和之,是尚书右丞胥持国的儿子。大定十八年(1188)中进士,当官以后被称誉,认为他很有才干,累迁至大理寺丞。承安二年(1197),胥持国去世,他离职守丧。四年,尚书省起用他任著作郎。皇帝问:“胥鼎原是大家子弟,他的才能怎样?”宰臣们奏道“:他为人很有才干。”皇帝说:“著作郎职务清闲,但因现在没有其他缺任职务,暂时先授给他。”不久,迁为右司郎中,转工部侍郎。泰和六年(1206),胥鼎提出了急速转送公文的办法,皇帝听从了,当时人都觉得很方便。至宁初年(1213),中都被敌围困,他由户部尚书而被拜任参知政事。

  贞祐元年(1213)十一月,出任泰定军节度使,兼兖州管内观察使,还没有到任,又改任知大兴府事,兼中都路兵马都总管。二年正月,胥鼎因为见在京的贫民许多人缺少食物,应当设法拯救,便奏道“:京师中官民如果有能力赡养穷人的,应当根据所赡养的数量升官授职,以示鼓励嘉奖。”于是确定了临时卖给官爵的各种条例和规格,例如晋升官职,允许正在服丧的人参预举试和任职,官监户可以成为良民之类。得到粮草各有一定数量,救活了许多人。四月,拜为尚书右丞,仍兼知大兴府事。五月,宣宗准备南迁,把他留下任汾阳军节度使,兼汾州管内观察使。十一月,改为知平阳府事,兼河东南路兵马都总管,代理宣抚使。

  三年四月,他进言有关国家利害要事十三项,如积蓄军用物资、防守黄河、选官审案、挑选将领训练士卒、钞法、版籍之类,皇帝颇有采纳的。他又进言:“平阳一年间多次受兵,人口散亡,楼橹修整未完,衣甲器械极少,仓中没有两个月的存粮。夏田已被乱兵践踏,又不下雨,难以秋种。虽然有一些想恢复旧业的残余民众,也都是老幼之辈,没有能力耕种,又怎能征收足够赋税?近来听说北方的刘伯林在野狐岭聚集兵马,准备入侵平阳、绛、解、河中各州府,直达河南。作战日期已近,物资储积未备,不加快筹备,实在关系到社稷生灵的大事。请求降给空名委任书一千、紫衣的法师德号度牒三千,以补充军需。”皇帝说:“胥鼎所说的很对,有关方面立即如数送给他。”

  七月,就任本路宣抚使,兼以前的职务。朝廷准备调用代州守军五千人,胥鼎上奏说:“岭外军队都已南迁,代州是边境要塞,正应当增派军队防守,如今再减少兵力,一旦敌人到达,怎么处理?平阳是以代州作为防线的,怎能撤走?”尚书省上奏说应当听从奏请,皇帝下诏同意。胥鼎又说“:近来听说朝廷下令让我清野,我深思我所统领的是河东南路,太原是属于北路,敌人大兵如来,必定先经北路,所以清野应当先北后南。况且北路庄稼早熟,田野既清,敌军掠夺不到东西,其势头自然停止。不然,南路虽然清野,而粮草贮存在北边,这是资助敌军并招他往南来。我已送文书给北路宣抚司了,请再下诏书告谕。”后来,敌军果然出境,皇帝下诏奖赏并对他说:“卿以文武之才,身负兵民重望,镇守一方,巩固边防,释朕之忧,谁如卿之用力?望益增忠勤之节,以收缓静之功,切望用心,将有后宠。”不久因他能设方略以退敌军,进官一阶。

  十月,胥鼎上奏说:“我们统领的义军,都是一向弃本趋末、勇猛凶狠、盗窃亡命之徒,如无训练和统率官员加以管制,就会结朋聚党,无所不至。请允许我根据情况能够任命总领义军使、副使加以管制,仍按每五千人设一位训练官,这不单可以防止他们无事生非,使之有所忌惮,并且让他们武艺精熟,人各为用。”皇帝表示同意。

  四年正月,敌军大兵入侵霍、吉、隰三州,后来又用步骑兵六万人围困平阳,强力攻城十多天,胥鼎派兵多次击退敌人,并上奏说:“臣根据情况需要而设立了赏官制度,预先张贴文告,招回了被胁从的人员七千多人,后继而来的又有六千多人,都让他们恢复本业。我私下认为,凡是被俘未归的,更应多方招降劝诱,已归来的随便他选择居住的地方,给予优待和抚恤,不要让他们流离失所。”皇帝同意。二月,拜为枢密副使,代理尚书左丞,在平阳设立行省。当时,胥鼎正上表请求退职,皇帝不允许,因而加拜,并派近臣对他说“:卿父子都是朕所深知的,以前你担任执政时,因为有人进言,所以将河东的事务委任给你,果然能够尽力以保无事。如今国家多难,不是你又有谁能依靠?你求退容易,但能够不考虑国家大计吗?如今特授此任,很快又要秋防,更应全心全意。”

  当时规定河南的粟麦不让贩运过河,胥鼎上奏说:“河东多山险之地,平时人力已全用上,可是到夏秋粮食收成时,仍常靠陕西、河南交通贩运。何况如今多次遇战争,农民越来越少,而且又少雨雪,缺粮严重。又解州驻兵很多,存粮只够一月。我见陕州大阳渡、河东大庆渡口都在拦阻粟麦,不让运过河来,臣担心军民不安,因而产生内乱,希望朝廷听任他们贩运,以解解州的危急。”朝廷听从了。

  他又上奏说:“河东兵乱之余,疲民稍得恢复,但人丁和耕牛很少,难以耕种,又加干旱和蝗虫,而粮饷所需,征收急迫,贫困无依者都已缺食,富户有旧藏的也都被盗挖去,绝无幸免者,这种困乏也已到极点了。有关方面应当请示朝廷降旨安抚,以求安定民心。而潞州帅府派遣官员到辽、沁各郡搜括余粟,并悬布告重赏告发的人,州县官员害怕帅府,对民众鞭打枷锁,各地骚动不安,十分可怜。如今敌军已退,应当精减多余兵员,节省费用,招集流亡者,劝他们农耕。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让浑身创伤的民众更加遭受苦难,这是敌兵未到而自己先已无力了。请朝廷尽快制止。如果军费确实缺乏,以恩例劝民交粟封官,不是强于硬搜民粮吗?”又说:“霍州的回牛、凤栖岭各关隘,戍兵将近四千人。如今敌兵退去,农时方紧,我请求只留下少量侦察防守人员,其余全部送回,有情况时再召回。这样既休养民力,又省县官,万一敌军来时,也足以抵御。这是办一事而获两利,臣胆敢申请。”朝廷诏令立即实行。

  又进言说:“河东两路农民越来越少,而士兵越来越多,所以每年军粮总是苦于接济不上。我见潞州元帅府虽然设立卖官爵的恩例,但条目很少,未能尽到劝诱的办法,所以进献的人没有几个。应当增设条目,如同在中都时一样,仍允许各路宣抚司都能出卖,大约就能多得贮存的粮食,以应救不足。”于是,尚书省另定条例上奏后实行。

  又说:“交钞贵在流通,如今各路所造的不够所出的,如果不想法收回,将会因缺少而误事。应当让行省行部估量民力进行征收,以补军用。河中宣抚司也因宝券支出已多,民众不以为贵重,请查验民众贫富情况加以征收。虽然这样,陕西如果也同样征收,那么他们那里原有的就将越来越多流入河东,这样和不征收时又有什么不同?况且河北的宝券不允许在河南流通,因此就愈加流通不畅,将会误了军粮需要并且引起事端。”当时,因为河北的宝券被商贩们带到河南使用,导致物价上涨,暂时限定在各路分别使用,由于胥鼎上奏,于是停止限制。

  又进言“:近日朝廷命令挑选义军分为三等,臣即下文书通知各方,而潞州统帅必兰阿鲁带说‘:自从去年初次设置帅府时已经挑选查验了本军,除去多余无用者,现已确定分部,上下相亲,所以能够所向成功。现有的都是经历血战的剩余部分,屡试可用者。况且他们又是父子兄弟,能自相救援,各顾本家,同心协力,不可分离。今如必定要分开,将会因相互交换而互不相识。国家粮草常常担心接济不上,怎么能容易假冒,但本府军队不至于如此。何况潞州北面便是异国,经常备战,事务繁杂,而将他们分别开来,那些居于中下等的都将会挫伤锐气放松戒备而难以使用,我还担心敌人因而可以测知我军虚实。况且义军大都是农民,现已分散各回本地,抢跟农时,奋力耕作。如果召集起来,动则至少十天,农事荒废而岁收就会失去了。请听从本府所定,不要轻易变动。’臣十分赞同他的意见。”这时,阿鲁带的奏章也已送到,朝廷便下诏应许了。

  又说“:近日侦察得知北国军队驻守在同州、耀州,我私下担心会隔断我军东西往来的通道,便委派河中经略使陀满胡土门带领军队救援,如今北军即将叩关而入了,臣前些时候曾奏闻朝廷,北兵不仅要进攻河东、陕西,必将进取河南。我虽已移送公文给陕州行院和陕西邻地,都让他们安排防备,但恐怕未能立即遵从实行,请诏令河南行院统军司,商定防备之策。”皇帝将奏文送给尚书省,宰臣上奏说:“敌军已越过关城,只能严格督责所派遣的元帅大臣们前往迎击,并命令胥鼎增派军队渡河以牵制敌军左右。”皇帝同意。不久,胥鼎听知大兵已越过关塞,便急上奏章说:“臣蒙受国家大恩,位居枢府,凡有战事,都应自任。今兵入河南,将至畿甸之地,我岂能安守一方,坐视朝廷急难,而不思奋力以稍微减轻陛下之忧。去年颁布圣旨,以前次都城受围困而四方没有前往救援为恨事,明令将帅,如京都有警报,立即各领兵救援,如有不来的自有正常处罚办法。臣已奉诏,先派潞州元帅左监军必兰阿鲁带领军一万,孟州经略使徒单百家领兵五千,由便道渡河前往潼关、陕州,臣将亲自率领平阳精兵直达京都,和王师会合。”又奏说“:京师距离平阳有一千五百多里,如果等朝廷命令再计划入救,必须三十天才能到达,能不失去战机吗?臣今已身先士卒,以双倍的速度日夜兼行了。”皇帝赞赏他的忠诚之心,诏令枢密院督责军队接应。

  起初,胥鼎因为准备率兵救援京都,上奏请求委任知平阳府事王质代理元帅左监军,同知府事完颜僧家奴代理元帅右监军,以镇守河东,皇帝同意了。这时,胥鼎被任命为尚书左丞,兼枢密院副使。当时,敌军大部队已越过陕州,从函谷关以西都排列营寨,连绵几十里。胥鼎担心敌军在近期内进逼京城,便将河东南路的怀、孟州的军队共一万五千人,由河中入京救援,又派遥授河中府判官的仆散扫吾出带领军队直进陕西,合力抵御。他还担心北兵扼守黄河,传送檄文到绛、解、吉、隰、孟州经略司,让他们相互会合军队成为夹击敌军的态势,后来,北兵果然从三门峡、集津渡河北去。

  胥鼎又上奏说:“自从战争以来,河北军队溃散,人口逃亡,还有山西、河东的老幼,都迁徙到河南,在各处侨居,失去本业,容易民心动摇。我担心有关方面乱分彼此,或者强迫迁移,以致不得安居。如今敌军兵势日盛,将至京都的畿甸之地,如果敌人引诱这些失去本业的民众作为向导,或者强迫他们攻城,岂不是增强敌方实力。请朝廷派出官员前往安抚慰问,并命令各地方严加防范,也许不至于发生事端。”皇帝听从他的计议,委派监察御史陈规等人充当安抚捕盗的官员,巡察各郡。敌军回至平阳,胥鼎派兵对战,敌军失利而去。

  兴定元年(1217)正月,皇帝命令胥鼎选派三万五千名兵士,交给陀满胡土门统率西征。这时,胥鼎驰奏朝廷,认为不合适,大意说:“自从北兵经过之后,民众食物不足,兵力不全。如再出兵,不仅运输辛劳,民众又将流亡,更加流离失所。如果宋人乘机而动,又将如何对抗?这是关系到国家社稷的大计。如今的势态,只能防御南方,西征还不能考虑。”因而停止这次行动。当月,进拜为平章政事,封为莘国公。他又上奏说:“臣近日派遣太原、汾、岚的官军准备西征,而太原路元帅左监军乌古论德升将情况告诉我,极力认为这是一种错误的计谋。臣愚昧无知,认为德升所说的是可取的,大胆详细奏闻朝廷。”皇帝诏令交尚书省商议,言论载于《德升传》中。三月,胥鼎因为祖父名章,请求不担任平章政事职务,诏令不从。

  朝廷又下诏命令胥鼎领兵攻打宋国,并且让他不再进言阻止既定的方略。胥鼎已经分兵由秦、巩、凤翔三路并进,然后上书说“:我私怀愚念,不敢缄默,特分条陈述利害奏闻。以前在泰和年间,曾经南征,当时太平日久,百姓富裕,马蕃军队十分精锐,因而是万全之举,然而仍很快就言和,以息兵为要务。大安之后,北兵大举入侵,天下连年骚乱不安,而军马的气势只有过去的十分之一。至于各种器械之类也多有损坏,民间差役繁重,越来越加疲乏,而天天出动军队,远近动荡,这是未捉获一个敌人而自己受害者众多了,这是不可行的原因之一。今年西、北两处军队没有入侵的警报,这并非他们害怕不敢动,想是因为去年刚北归,暂且休养生息,否则的话就是其他部落相攻,无暇顾及我方。如果听说王师南征,乘机并至,我方虽有潼关、大河之险,实不足依靠,这样三面受敌,首尾难以相救,能不留为后悔的原因吗?这是二不可。凡兵称雄于天下的,必定兵马精锐强壮,器械犀利,况且要出其不备然后才能取胜。宋朝自从泰和年间重修旧好以来,练兵积粮,修建营垒,至今十年了。又车驾迁到汴京更加靠近宋国边境,他们必定朝夕忧虑恐惧,尽力设防。况且听说王师已从唐、邓出兵,必定迁移民众渡江,在各处清野,只留下空城,使我军一无所得,徒自辛苦耗费,究竟有何益处?这是三不可。宋朝是我国的世仇,近年并非没有恢复旧疆域、洗刷以前的耻辱的志向,只是畏惧我方威力,不能探知虚实,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我军都是山西、河北无所依靠的流民,或者招回的逃兵,胁从回国,大抵是乌合之众,一向未经训练,而立即让他们作战,怎能保证必胜?虽然占领宋域,内无储蓄,又怎样防守?以未经训练的乌合之众,深入敌人境内,进得不到食物,退又无处掳掠,他们必将又逃跑啸聚山林,成为心腹之患,这是四不可。发兵征讨,需靠敌方粮食,这事不能必得。随军转运粮草,又非民力所及,沿边民众虽有产业,而赋税差役十分繁重,已不胜困苦疲乏。又凡是失去家业寓居于河南的,大多数都衣食难以自给。受到贫困的逼迫,盗贼就会产生。如果宋人暗中招募,以厚利引诱,让他们充当向导,待我不备突然入侵,则内有叛民,外有劲敌,就不容易战胜了,这是五不可。今春耕将近,如进兵不回,必误农时,因而也耽误秋天防御所用物资,这是社稷大计,岂止是疆场上利害而已,这是六不可。愚臣认为只应当挑选一批有才能敢于作战的将士,分别布署在靠近边境的州郡,敌人来时就追击,敌人退却就努力耕田,以增加储备。如能做到,士气越增强,民心越稳固,国家富饶,自然能够恢复先朝基业,完成中兴功绩,一个区区宋国何足担心不能平定。”诏令交付尚书省。宰臣们认为各路军马既已前进,无可复议,停止讨论。

  后来元帅承裔等攻取宋朝的大散关。皇帝对胥鼎说:“所得的大散关,能保就保住,不然就烧毁后回兵。”于是胥鼎上奏说:“臣近日派官员询问各帅臣,都说从散关到蓦关诸关隘,距离很远,中间堡垒相望,如要分别屯守,没有万人不行。而又有恒州、虢县所属几处关隘,宋兵均固守如旧,危急时又必然要分散关的兵力,留下人数少了必定难以支持,而凤翔、恒、陇也无法接应增援,恐怕会造成两失。况且近年以来,民力困于不停调动,如今正是春耕农事急迫之时,恐怕妨碍耕种,不如烧毁此关,只屯守边境上的关隘以张声势,如对方来入侵,相互接应增援易于做到。”皇帝同意。

  二年四月,胥鼎请求退休,皇帝派近侍之臣对他说“:卿年纪已大,朕非不知,但天下事刚理出头绪,卿为旧臣,姑且勉力以终其事。”胥鼎因宣宗大多亲理一些琐细的事务,不是帝王的风度,便上奏说“:天下之广大,万机之众多,钱谷之冗重,不是帝王所能兼管的,就应当交给有关部门,天子只操心国家大政,督责成功而已。况且如今多事,怎么能够亲理小事呢?唯望陛下委派大臣,坐享成功,则恢复旧境为期不远了。”皇帝看过他的奏章以后心里不高兴,便对宰臣们说:“我唯恐自己怠惰,而胥鼎怎么会这样说呢?”术虎高琪奏道“:圣君以宗庙社稷放在心上,效法上天行健的本义,忧虑辛劳政务,日夜不息,这是导致太平必由之路啊,胥鼎说得不对。”皇帝听了很高兴。

  三年正月,胥鼎上奏说:“在沿边的州府官员,原就规定有减少资历所需的时间,而那些掌管军队及防守边隘的将士,征伐出行,暴露于野外,历经艰险,应当一律减免,以示鼓励。”皇帝听从。二月,又上奏说:“近来规定,凡在军前立功而后犯罪的人,行省、行院、帅府不能自行杀掉或赏赐。赏赐是由朝廷所出,则恩德有所归属,这固然合理。至于部下犯罪,主将不能施行责罚,则下属将无所畏惧,而命令就难以实行了。”宰臣觉得这事不好办。皇帝将这事询问枢密院官,回答说应当听从胥鼎的意见。于是下诏,从今以后,四品以下官员下面有权自行处置。

  当时元帅承裔、移剌粘何讨伐宋国,所攻下的城邑大多烧毁抢掠,因此胥鼎上奏说“:承裔等人奉诏宣扬国威,这是所说的‘吊民伐罪’啊!如今大军已攻克武休,将至兴元。兴元是汉中、西蜀的咽喉要地,请传谕帅臣们,所攻取的城邑暂且不要烧毁抢掠,一定加以安抚。如果能够让一郡安然,秋毫无犯,那么其余的三十军,将会不用攻打而城邑自下。如有抵抗王师的,仍应杀戮。”皇帝很赞同他的话,便下诏告诉承裔。胥鼎因年老多次上表请求退休,皇帝对宰臣们说:“胥鼎以年老为由请求退休,我观察他精力未衰,已经派人前去安慰和劝说。胥鼎曾经举荐把胡鲁,认为强于自己很多,想让他代替自己。把胡鲁固然不错,但在驾驭人才,处置机要大事,比胥鼎差多了。”不久因为讨伐宋国有功,又迁官一品阶。

  八月,上奏道:“臣奉诏兼任河东节度使,近日晋安帅府下令,百里之内只保留桑枣等果树,其余全部砍伐。如今正在秋收,却下这道命令而影响了农事,既不能防御敌人而又有害民众,不是好办法。况且一旦警报告急,这些砍下来的树木怎么能全部运走,能够不送给敌军吗?其他树木砍掉,而桑枣和房屋上,不都是木头吗?这个办法徒劳而无功。我已下令帅府制止这件事,而左都监完颜闾山却说是奉旨进行清野,我不知这种做法有什么好处。”皇帝下诏由胥鼎根据方便加以规划。当时,大元军队大举入侵陕西,胥鼎多次提出对敌的计策,朝臣们有的加以阻止。皇帝对枢密院的官员们说“:胥鼎的计谋必无失误,从今以后你们不要再指挥他。”接着他又派人对胥鼎说“:卿专管上方,凡事可以根据方便规划计谋,又何必一一报朝廷同意,只能耽误时间。”

  四年,进封为温国公,退休。皇帝下诏对他说:“卿屡次请求退职,朕当初没有答应,是准备等候局势安定以后,仍能为朕所用。如今听从您的请求,仍可来居住到京城,如果有大事可以就近向您询问处置办法。”五年三月,皇帝派近臣对胥鼎和左丞贾益谦说“:从去年冬天到现在,雨雪特别少,民心不安,军用可能有所欠缺,为害严重。卿等都是名臣故老,如今应当如何处置?想召到尚书省商议,又怕和现任宰相们意见不同,不便当面驳回,所以就让人到府第中询问,请将全部想法加以陈述,不要有所隐瞒。”元光元年(1222)五月,皇帝对宰相说:“前平章政事胥鼎、左丞贾益谦、工部尚书札里吉、翰林学士孛迭,都是退休的老臣,熟悉国家大事,应当邀请他们到尚书省一起商议大事。”并分别派遣侍从官员向四人传达皇帝的旨意。

  六月,晋阳公郭文振上奏说:“河朔连年受到兵燹,过去都是秋来春去,如今已到盛暑天气还没有回兵,况且这次不一味残杀民众,还任凭民众耕种,其意图难以猜测。枢密院常常大下文书让我会合府兵进战,可是公府虽号称分封于一方,力量实际很单薄,况且不能相互统率,各地正无暇自保,朝廷如果不立即派兵救援,我担心人心会认为准备抛弃河北,这实在很不应该。我见前平章政事胥鼎,兼有将相之才,威望极高,过去在河东行省,人人乐为所用。如今虽已退休,精力未衰,请交给重兵,让他总管公府,同力作战,这样人人都会响应,容易收复失地,望陛下考虑。”

  第二年,宣宗去世,哀宗即位。正大二年(1225),重新起用胥鼎,拜为平章政事,进封英国公,在卫州设立尚书行省。胥鼎以体衰有病为由辞职,皇帝对他说:“您以前在河东,为朝廷所倚重。如今河朔各州府多归附敌人,需要您前去谋划。您是先朝大臣,一定会办好这件事,大河以北,都由您节制。”胥鼎便带病前往,前来归降的人很多。胥鼎病重得难以自制,又向朝廷提出原来的请求,朝廷下优诏不允许。三年,又上奏章告老,并且举荐朝中贤臣熟悉军政大事的人代替。皇帝下诏回答说:“卿前往河东时,河东残破孤危,已近不保,而您一到便安定了。当卿移去镇守,敌军就不再入侵,何必过于谦虚?况且君臣本为一体,朕对待臣下岂有不同?说见外的话也就过分了。况且其余人的才力怎能和卿相比。卿年岁已高,长期在外辛劳,朕岂会不知,但国家百年来积累的基业,河朔亿万民众的生命,卿应当勉力规划宏图,同成大事。”胥鼎奉诏,心中惶惶不安,不敢再告退。当年七月去世。

  胥鼎精于吏事,为人有度量,为政贵于安定,所在之处,无论贤者或是不肖之徒,都感到高兴。南渡以来,以书生而独镇一方的,只有胥鼎一人而已。

  侯挚,原名师尹,因避讳而改为现名,字莘卿,东阿人。明昌二年(1191)为进士,当官以后,意气慷慨而有作为。承安年间,累官至山东路盐使司判官。泰和元年(1201),因收得盐税增加四分,特命晋升二级官阶。八年七月,削去一品官阶,降任长武县令。起初,侯挚担任户部主事,他和王谦一起计划西北路的军需物资,以代替张日韦。侯挚上奏说,本路钱财使用不合实际,因而被降级。贞祐初年,敌人大兵围困燕都,当时侯挚任中都麴使,他请求出京招募军队,后来因为守城有功,被提升为右补阙。二年正月,诏令侯挚和少府监丞李迥秀分别前往西山招抚。宣宗南渡,转任劝农副使,提控紫荆等关隘。不久,又改任兼六部侍郎。三年四月,同签枢密院阿勒根讹论等人认为“:如今车驾驻于南京,河南兵马不能变动,况且兵不在多,以得将为本。侯挚有过人的才干,如果给他以方便处置之权,让他招募兵士,转送粮草,事无不成,可以晋升为尚书,以总管永锡、庆寿两军。”于是,任命侯挚为太常卿,行尚书六部事,往来供给。

  侯挚便上表奏言九事。其一说“:省部是用以总管天下的大事的,如今随从各路的宣差便宜、从宜用事,往往不遵条例,动则交付六部以及三品以下官员处置,这样法度怎么能不发生混乱,应当革除这个弊端。”其二说“:近来设立四处元帅府,所统领的兵将不能说不多,然而不能取胜的原因,是因为一处受敌,其余的只是旁观,不曾发一兵一卒前去救援,稍有后退,便丢戈弃甲而逃,这是师劳而将怯的缘故。管将之道,请陛下详察。”其三说“:领兵对敌,督促民众运粮,各有各的职责,本来就不能兼用,而帅府每每命令兼进,每当遇到敌人,军队还未作战而民夫已经逃走,队列错乱,这是失败的原因。打了前仗得胜,后仗必定更换作战方法,这是担心被敌人所事先料定,何况并未取胜呢!用兵要善变,本没有固定队形,现仍因循过去,不思改,臣虽不懂军事,乱猜认为由此而失败。”其四说:“雄、保、安肃诸郡占有白沟、易水、西山这样巩固的防线,如今大都缺少官员,而现任的又都是柔弱胆怯不勇敢的人,应当尽快选用勇猛而有才干的人分别赴任。”其五说:“漳水从卫东流入海,应当在沿河设立防备,以巩固山东,使努力耕作者安于农田。”其六说“:近来京都和州县官吏往往逃亡,这是因为过去许多人曾投降过敌人,更兼转运物资、赋税频繁,民力困弊不堪,供应不上就要遭到责罚,任职期满后仍将在其他地方的情况一起计算资历和加以考核,实在有负其人,请诏令有关方面,从优确定等级,以和别处相区分。”其七说:“兵威不振,罪在将帅轻敌妄动,就像近日李英当元帅,临阵作战,酒还未醒所以失败。臣以为李英既无功绩,他滥得的官爵应当全部剥夺。”其八说:“大河以北,民众失去耕作,官吏没有俸禄,上下不安,都想逃窜。加之溃败的散兵还要抢掠,以致平民百姓更加无法生存。应当优加怜恤,尽快招抚他们。”其九说“:从来掌兵权的大都是世袭的官职,这些人从小骄惰,受不了劳苦,而且胆小怯弱,怎能依靠?应当选择勇猛过人、众人信服的,不用查问过去资历加以作用。”皇帝略加施行。

  当时元帅蒲察七斤以通州叛降,他多次派间谍劝说侯挚,侯挚担心受到诬陷,便上奏章自我申辩。皇帝安慰他说:“您是我一向所深知的,怎么会被离间得了呢?你一心一意尽职,不要怕受猜疑而沮丧。”八月,任命他为代理参知政事。不久,拜任参知政事,在河北设立尚书行省。原先,侯挚上奏说:“河北的东西两路,是最重要的地方,而真定守帅胡论出轻率地弃城南逃,州县十分危险。如今秋防已近,十分可忧,我愿意带招募的兵士和旧部西山的忠义军前往安抚。”皇帝批准,因而有这次的任命。十一月,入见皇帝。十七日,派他到宜村祭河神。十二月,又到河北设行省。

  四年正月,进拜尚书右丞。他曾上奏说,应当开挖沁水,以便运送物资,这时,朝廷诏令有关方面开掘。当时,河北发生大饥荒。侯挚上奏说“:如今河朔饥荒十分严重,甚至人吃人,观、沧等州一斗米要十多两银子,饿死者尸首连接。我见沿河上下允许贩运粟米北渡,但每石由官府买去八斗。那些商人并非有心周济民众,他们之所以渡河往来,只是因为有厚利可得,既然无利,谁又肯干?所以虽有济物之名,却没有可运送之物,这和不运送有什么不同?以前春秋时期列国各划有边界,但晋国饥荒则秦国运去粟米,当秦国饥荒时,晋却禁止运出,为千古人所讥笑。况且今日天下一家,河朔的民众也都是陛下的赤子,而遭受兵火之灾,尤其可怜,能够忍心坐视其死亡而不救援吗?人心惟危,臣担心那些耍弄兵器之徒,得以借口起事。希望停止官籴,放任民间自由贩运为便。”皇帝诏令尚书省实行。

  当时有红袄贼几万人入侵临沂、费县境内,官军打败了他们,活捉了伪宣徽使李寿甫。审问之后,则说这些人马都是杨安儿、刘二祖散亡的余众,现在又聚集到六万人,贼首郝定是兖州泗水人,他设置了百官,僭号“大汉皇帝”,已经攻下泰安、滕、兖、单各州,以及莱芜、新泰等十多县,又攻下邳州的石冈子..,得到几百只船,近来派人和北方、南宋联系并结了盟约,很快就要越过黄河作乱。侯挚将供词上报朝廷,并且上奏说:“如今邳、滕一带道路不通,恐怕真有这个阴谋。”皇帝便诏令侯挚到东平设立行省,代理本路兵马都总管,以便招降他们,如果不肯听从立即领兵讨伐追捕。兴定元年(1217)四月,济南、泰安、滕、兖等州土贼四起,到处大举抢掠,侯挚派提控遥授棣州防御使完颜霆领兵征讨,前后斩了千余人,招降了伪元帅石花五、夏全的余党,有壮士二万人,老幼五万多口。

  这年冬天,晋升为资德大夫,兼三司使。二年二月,侯挚上奏说:“山东、河北几次遭到兵乱,遗民嗷嗷待哺,实在可怜,近来朝廷派官员分别前去安抚,这是极大的恩德。然臣下既参预执政,请求继而行之,以宣扬国家德信,使疲病不堪的人能稍得一点轻松,也是图报朝廷的一种方法。”宰臣们感到为难。不久,下诏派侯挚在河北设置行省,兼行三司安抚使。他出发之后,又上奏说:“臣近日经过黄陵岗南岸,见许多贫困的老幼都自述原是河北的农民,因为敌人骚扰受惊而南迁逃乱,如今要回归本土进行春耕,而河禁拦阻他们。我认为河禁本是防备从北面来南方的,这些是从南往北的,怎么会有奸情,请命令有关方面验实后放他们渡河。”皇帝诏付给尚书省,宰臣上奏说:“应当让枢密院研究。”皇帝说“:民众饥饿将死,还要这样分头一一研究做什么?命令有关方面尽快放行。”

  四月,招抚副使黄扌国阿鲁答在密州打败了李全。起先,贼首李全占领密州以及胶西、高密各县,侯挚督兵征讨,正好高密的贼人陈全等四人暗中告诉招抚副使黄扌国阿鲁答,表示愿意充当内应,阿鲁答便派提控朱琛带领五百人前去。这时李全和他同党人于忙儿都在城内,当听说官军将要西来,李全偷偷逃跑,于忙儿不知怎么办好。阿鲁答的军队飞奔至城下,大声喊叫着逼攻,守城的八百贼众都下城请降,其余贼众四千多人逃跑,阿鲁答挥军拦击,斩首千级,俘虏一百多人,缴获军用物资很多,于是收复了这个地方。当夜,朱琛又采用陈全的计谋,攻下了高密。六月,皇帝派人对侯挚说:“卿勤劳于国家大事,不避危难,身居相位而往来于山岗水寨之间,保护农民收获二麦,忠诚之心朕所详知。虽然如此,你是位大臣,防秋之时也应选择安全的地方住下,不可坠入敌人奸计中。”侯挚回答说:“臣蒙受大恩,虽死也难报答。但听到圣上的训谕怎敢不执行。我拟驻兵在长清县的灵岩寺,那里有三百多间屋子,而且和泰安的天胜寨相连接,位于东平和益都之间,万一兵来,足以相互接应救援。”皇帝担心他分散兵粮,便诏令他暂时移往邳州行省。

  九月,侯挚上奏说:“东平以东地区连续遭受摧残破坏,至于邳、海地区尤其严重。海州的民户不足一百而驻军五千,邳州民户只有八百而军队数以万计。古代征兵是以八家为一单位,一家出去当兵,七家人家供应,仍有伤害生命、荒废家业、疲于奔走的嗟叹。如今兵多而民不足,即使萧何、刘晏复活也没有办法可想,何况像我这样的人有什么办法。我见邳、海之间贫民失业者众多,每天吃野菜,无所依靠,只怕因此啸聚山林增加敌人的声势。请选拔招募他们当兵,从十月起供给粮食,让他们充当守卫和差役,到二月里停止。每人分给三十亩地,借给种子,检查他们的收成,根据数量收取赋税,到秋天继续隶属军队。边打仗边耕作,公私两利,也可望把被俘虏去的民众招集回来。”皇帝下诏同意实行。

  当时,枢密院因为海州军队食粮不足,难于运送,奏请迁回内地,下诏询问侯挚,侯挚上奏说:“海州连山隔海,和沂、莒、邳、密都是边沿要害之地,近年来已成为贼巢了,这是宋人资助的缘故。如果抛弃而迁移到其他地方,那么直到东平一带都成为敌人的地盘了,地大则增添威势,今后难以收复了,我不认为这是好办法。况且朝廷所以想迁移军队,只是忧虑粮草难以供给罢了。臣请求让我尽力策划,劝告农民及时耕种,并且让他们煮盐换粮,或者在宿迁设场地,以为通商之用,可以不劳民力而事可办。仍选沭阳作为屯守军营的地方,分兵巡逻防卫,这样军队不用迁移,也没有其他问题了。”皇帝赞同他的意见,便停止原来想法。

  十月,起先邳州副提控王汝霖以州中廪粮将缺,煽动他的军队作乱。山东东路转运副使兼同知沂州防御使程戬害怕祸将连及自己,便和他同谋,于是他们勾结宋兵作为外应。侯挚得知消息,立即派兵逮捕,审问之后,均已伏罪,王汝霖和程戬以及他们同党弹压崔荣、副统韩松、万户戚谊等都被杀,这时才奏明朝廷。三年七月,设置了汴京东、西、南三路行三司,诏令侯挚居中总领其事。十月,因汴京内城完工,迁官一级。四年七月,升为荣禄大夫,辞职。

  天兴元年(1232)正月,起复任大司农。四月,送还大司农印玺,又辞职。八月,又起用任平章政事,封萧国公,行京东路尚书省事。派三千军队护送他到张家渡上船,当走到封丘时,被敌军发觉,不能前进。那些将卒们打算叛变南逃,只留下几骑人马保护侯挚。侯挚知道了他们的计谋,便下了马,坐下对众将们说“:敌军包围了我们,进退全由我们决定。你们不想谨慎处置,我宁可死在你们手里,也不愿被乱兵所蹂躏,以辱国君之命。”众将听了他的话都应允而停止叛逃,因此得以全师而回,得知这事的人都赞赏他气壮。十一月,又辞官。他住在汴京里,有一座园亭修建在蔡水之滨,天天和故交老友宴饮。当崔立以汴京投降敌人时,侯挚被乱兵所杀害。

  侯挚为人有威严,统率军队时没有人敢冒犯他。在朝廷遇事敢于进言,又喜欢举荐贤士,如张文举、雷渊、麻九畴等人都是因侯挚推荐而受任用的。在南渡以后的宰相之中,他最有声望。

金史,列传,卷四十六
阅读全文
《列传·卷四十六》相关阅读
猜您喜欢
国学推荐
唐诗三百首古诗词鉴赏大全古诗三百首大全宋词三百首先秦诗人古诗词考题古诗十九首两汉诗人小学生必背古诗70首小学古诗大全魏晋诗人小学文言文大全南北朝诗人小学生必背古诗80首初中古诗大全隋代诗人初中文言文大全唐代诗人楚辞乐府

列传·卷四十六原文解释翻译

国学梦手机版

Copyright © 2016-2023 国学梦 M.GuoXueMeng.Com

桂ICP备2021001830号